28.宠妃约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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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 舒颖乘坐御辇在宫中招摇过市,让整个后宫议论得沸沸扬扬,要知道, 就算是正宫皇后也没有这般荣宠。

    宫里的老人原本等着看她笑话,渐渐地也不敢断言, 心里估摸着得重新掂量掂量她的分量。

    毕竟帝王偏爱宠妃古来有之, 反倒是和正宫心心相印的少。

    莫非这位宋昭仪真是什么仙女下凡, 让天子对她一往情深?

    又也许是舒颖连日获得荣宠震惊了整个后宫, 这日用过午膳,碧桃领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嬷嬷走进来。

    那女子生得眉清目秀,看她的衣着打扮不像寻常宫人,见了舒颖这最近被放在皇帝心尖儿上的宠妃,不卑不亢地下跪行李, “奴婢李琴给昭仪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请娘娘过去看戏。”

    舒颖略带惊讶,她自进宫以来,除了在各种宴席上远远的看过几眼,还从没和太后实打实地照过面。

    她让碧桃打赏了李嬷嬷, “嬷嬷可知道演的是什么戏?”

    李嬷嬷面色不变地收了,平静地说, “昭仪娘娘去过便知道了。”也没留下别的只言片语,又行过礼后便告退。

    舒颖看着她悠然离去, 深藏功与名的背影:【拿了我的钱, 还不给我提示, 古人套路也好深】

    小可爱砸吧着喙:【┑( ̄Д  ̄)┍宿主,你觉得太后娘娘要你去干啥呢?】

    舒颖:【婆婆见媳妇,无外乎就是那几钟套路?大概是看看儿子最近宠爱什么人,再借机敲打我几句吧】

    这就是得宠的好处与坏处,好东西什么都可尽这你,赏赐像流水一样流入宫中。坏处么,就是谁的眼睛都盯着你。

    听说皇后又明着暗地里劝过萧著,没什么成效,【但凡皇帝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必然是皇后先劝,再劝不住,就只有太后出马,难不成我已经到这样的级别了?】

    太后娘娘差人来传话,舒颖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起来梳妆打扮,翠梅为她整理衣饰,轻声道,“昭仪不必惊慌,太后娘娘为人公正,最和善不过了,既然请昭仪去看戏,昭仪好好看便是。”

    她抿了抿嘴角,“何况李嬷嬷这样说,昭仪只管放心便是。”

    当今太后是萧著的生母,也是先皇的第二任皇后,自从先帝驾崩后,便从正宫搬入慈安宫颐养天年,偶尔闲来无事,会请上几个宫里看得上眼的妃嫔,一同看乐工演奏取乐。

    舒颖到的时候,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地开唱,正是一出流落在外的游子归乡认母戏。

    太后坐在正对幕台中间下方的位置,皇后和宫中其余叫得上号的妃嫔分别坐在左右,舒颖走过去行礼。

    只听一声略显苍老干涩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这就是宋昭仪?”她似乎在和别人说什么话,皇后小声道,“回太后,正是。”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在背景唱腔中平板,“让哀家瞧瞧。”

    舒颖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披深色宫装的妇人坐在上头,头戴金钗环,面目平静而端庄,透过脸上初现的岁月沟壑,依稀可见往日的风采。

    太后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像在看一只新鲜的宫廷犬,末了赞一声,“果然天生丽质。”又问道,“今年几岁了?进宫几年?”

    父母何人?家乡在何处?

    舒颖站在她身前,一一答了。

    正在说话间,有太监传声:陛下驾到。

    只见萧著头上戴着玉冠,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大步朝这边走来。

    这回台上正唱到紧要关头的戏班子齐齐收了音,宫女嫔妃们一同都跪下向他行礼。

    看到儿子,太后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舒颖,半是揶揄半是嘲弄道,“皇帝怎么这时候来了?”

    往常下了朝,皇帝忙着召见大臣处理政务,才到太后这儿请安,可从没像今天这时候出现的。

    萧著瞅了瞅台上的布景,仿佛十分有兴趣,“儿子好久不曾陪母亲看戏了,今儿演的是什么呢?”

    “嗬。”太后嘴里嘟哝一声,“来看哀家是假,听说你的心头肉在这里,来看她才是真把?”

    能在这宫里活下去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精,更何久经风雨最后赢得胜利的女人,“怎么?皇帝难道觉得我一个老太婆,还能吃了她不曾?”

    萧著连忙否认,“母亲向来仁爱,世人皆有称颂,儿子岂会这般猜测?”

    只是他垂目落在舒颖身上,目光缱绻,似有无尽深情,“宋昭仪进宫时日短,不懂规矩,要是冒犯了母亲,岂不是儿子的不是了。”

    进宫一年有余,哪里就时日短了?

    何况就算是冒犯太后,怎么能怪在皇帝头上?

    太后用眼睛斜了斜舒颖,又幽幽看了看天子,不知想起了什么,最后叹了一口气,“哀家听说最近宫里有位新受宠的昭仪,找她过来解解闷罢了。”

    萧著自然知道太后的打算,“母亲先前在说些什么?”

    “正说到她家里的人和事。”萧著这一提醒,太后倒是想起了先前的话头,“哀家记得宋昭仪仿佛是江河以南来的,在京都可还住得习惯?”

    舒颖答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京都有太后和陛下恩泽,气候宜人,臣妾只觉得浑身筋骨比起在南国时,更松快了。”

    太后皱着眉,满脸不信,“这是别人人云亦云,哪里就有这么神了?”

    想不到舒颖说,“您只瞧臣妾入宫时脸上时不时冒出来些疹子,现在来了这一年多,全都好了呢!若是这称不上太后和陛下恩泽,还有什么算呢?”

    太后见她说得有理有据,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反驳她的话,笑道,“看来你倒是个机灵的,怪不得皇帝喜欢你。”

    她说着,瞅了眼坐在身边平静的皇后。

    别说萧著喜欢这样欢快逗趣的,就连她这老太婆,也喜欢新鲜有趣的,能相互喜乐解闷。

    舒颖继续道,“而且说起来,臣妾小时候其实曾经来过京都,还住过一阵日子。那时没想到日后竟然会进宫,想来是早就结下的缘分。”

    佛理讲究因果轮回,太后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哦?还有这事?因何来呢?”

    舒颖道,“臣妾小时候,随父母长辈来京都走亲访友,京都繁华,比臣妾的家乡远胜百倍,把当初的臣妾看花了眼儿呢。”

    太后笑起来,萧著也来了兴趣,“都到了哪里看看?”

    舒颖道,“臣妾听说京都的庙会热闹非常,有猴戏阿,捏泥人阿,就央着家里人带臣妾去看,想不到热闹是看着了,就是那里人山人海,臣妾差点回不来。”

    提起“庙会”,太后心中倏地一动。时隔这么多年,“庙会”还是她心头一根刺。

    当年作为太子的萧著曾经偷偷出宫,结果在庙会上和内侍走失,苦候太子不来惊慌失措的内侍将消息传进宫里,还是皇后的太后听后心神俱裂,恨不得将太子身边玩忽职守的宫人全部碎尸万段。

    好在后来掘地三尺全城彻查,成功将困在人返子手里的萧著解救出来,那些不长眼的罪人自然是活不成了,于此同时销声匿迹的还有当年承担搜查任务的官兵。

    此事也成为皇家的秘闻,旁人只知道萧著有一回出宫偶遇皇后,却不知道事情经过究竟是何原委。

    此刻旧事重提,虽然没有指明,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如被挑动了最敏感的神经,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块儿去,沉默着收了谈性,不知道心里作何想法。

    等台上的一出戏热热闹闹地结束,太后唤身边的人取来一套掐金珐琅首饰,递给舒颖,“这是先帝还在时,有一年哀家过生辰先帝赐下的,今日见了你,哀家心里喜欢,便赏了你,望你好好伺候陛下,为他分忧解难。”

    那手镯耳坠色泽琉璃异彩,鲜艳夺目,内刻有精美花纹,一看就知异常珍贵,据说还是从西方上贡的贡品,宫里统共就这么几件。

    舒颖看了一眼萧著,见他若有所思,跪下婉拒,“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况且取人所爱实非善举,臣妾断断受不起。”

    太后摆摆手,“得了,哀家一个老太婆,戴起来哪有你们这些妙龄女子好看,没得白白浪费了它们。”

    萧著笑了笑,“母亲这话实在过于自谦,年轻女子哪有您的风姿,在儿子眼里,要说谁是后宫里第一人,母亲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看来你和宋昭仪在一块,怎么也学会了这样的浑话。”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轻快,看来还是受用的,太后玩闹了一阵,有些疲态,对着舒颖笑道,“你要是得空就来哀家这里走走,就算是哀家没白赏赐给你,看见你们这些像鲜花儿似的孩子,哀家心里高兴。”

    散了场,萧著留下来和太后说了会母子体己话,舒颖便由碧桃和翠梅陪着,慢慢走回去。

    刚出了太后的宫门,翠梅摸着怀里的首饰盒子,安心道,“看样子,太后娘娘打心眼儿喜欢昭仪娘娘,将先帝御赐之物赐予昭仪,这回昭仪应该能放心了。”

    碧桃兴奋地对舒颖说,“可不是?难得的是陛下听说昭仪被太后娘娘召去,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可见是真心疼昭仪。”

    舒颖:【虽然心里真不想打击她们,但不管是太后还是萧著,都对我可有可无】

    小可爱:【宿主宿主,你说陛下拿你当助攻,但是太后是对你挺好的,连这么贵重的首饰都赐给你(`・ω・´)】

    舒颖:【小可爱,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太后是看在萧著的面子上做表面功夫,但私下里也会喜欢我吗?你要是不信,不放看看现在萧著和太后说些什么?】

    小可爱透出蓝色光屏:

    只见宫里屏退了众人后,太后坐在一侧,手里拨弄着念珠,“哀家今日见了宋氏,她性格活泼逗趣,哀家也心生喜爱。不过皇帝如今偏宠她,将后宫其余人视若无物,还是有失偏颇。”

    萧著垂下眼睛,“母亲教训的是。”

    太后见他垂手而立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自己的儿子,还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性?

    这孩子惯会嘴上答应,心里不以为然。

    “哀家知道宋氏有过人之处,讨皇帝欢心,但长此以往,你这是将皇后置于何地?”

    太后直视他问,“难道昔日皇后幼时同患难,皇帝说要报答终生只是嘴上说说,转眼就忘了?”

    萧著被说到心中上,沉默半响,终于给了句话,“朕与皇后的事,朕自己清楚。”

    太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儿子大婚以后,还和她抱怨过几次,皇后怎么变了,变得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了,是不是搞错了。

    “王氏有贤后之风,你得此良妻,不但不以礼相待,反而要逼迫她行那谄媚邀宠之事,实非明君之举。”

    她见萧著神色间越发不耐烦,哼了一声,“罢了,哀家说的你不爱听,你自己好好想想把。”

    萧著恭顺道,“儿子告退。”

    他走后,太后唤来李嬷嬷在身边伺候,半歇半躺间仔细思量方才的情况,忍不住冒出来一句,“你说,这宋氏为何今日会提起庙会?”

    她懒洋洋看了一眼李嬷嬷,随口道,“是不是她知道些什么?”

    李嬷嬷想了想,“每逢外地人来京都,总会去那么几个地方,娘娘也许过虑了。”

    太后一手撑着下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冥冥中有预感好像那里漏了什么,这种预感帮助她在后宫里稳稳占据上风几十年,绝不会空穴来风,只是她现在没有线索,“但愿如此。”

    小可爱:【太后果然套路深!ミ゚Д゚彡】

    这不看还不知道,一看仿佛能琢磨出些门道,舒颖皱了皱眉:【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还理出些意外线索】

    这天晚上,萧著差人来传话,晚上仍来她这儿。

    皇帝一连数月日日来秀明宫,宫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小厨房早就按萧著的口味张罗着准备晚膳。

    等晚些时候两人准备就寝,萧著问道,“母后唤爱妃前去,可曾为难了爱妃?”

    这宫里的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已成常规,太后是他的母亲,萧著不指望她能免俗。

    舒颖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太后对臣妾如何,今日陛下不是都看见了么?”

    萧著用鼻子蹭了蹭舒颖的鬓发,“朕到了之后自然都看见了,那之前呢?”

    舒颖心中一暖,陛下是在担心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太后欺负她吗?

    那他可真是多虑了,其实别说太后这般亲善,就算真的百般刁难她,为了陛下,她也能忍下去。

    她握上萧著的手,“太后娘娘再和善不过了,招臣妾去,只和臣妾说说话儿。”

    萧著嗯了一声,“既然母后喜欢你,你就多去走动走动。”

    他对皇后势在必得,眼前的女子美丽动人,姿容放在美女如云的后宫里,仍然是数一数二的,却是他手里一枚无辜的棋子,总有一天皇后会回心转意,届时舒颖便不得不被放弃。

    现今自己将她捧得这样高,日后若是不再得宠,难免有人会落井下石。

    这宫里就是这样,不是你进就是我退,太后虽然对她专宠有些微词,但若是在太后那儿时长露露脸,得了太后的青眼喜爱,今后一朝失宠,太后还会念起她的好来,总不见得没条活路。

    萧著看着舒颖满满的信任和渴慕,心底掠过一丝愧疚。

    因为他给不了她们想要的东西,那便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多多补偿她吧,“朕今日听你提起父母,你进宫一年了,可曾想念他们?”

    舒颖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臣妾父母每月寄来家书,了慰寒泉之思。家中还有兄长照看,臣妾……”

    说到这儿,她住了口,怎么能不想呢?

    能在宫里常伴心上人左右当然好,但是她如果硬说不想,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信。

    萧著笑道,“好一个口不由心。”他用手刮了刮舒颖的下巴,“爱妃的胆子愈发肥了,竟然敢欺君?”

    舒颖大惊,欺君一个帽子扣下来,就算她长了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忙道,“臣妾不敢……”

    “行了,行了,还当真了,朕逗你玩儿呢。你若是想念他们。”

    萧著玩弄着她的发尾,用那缎子一般的发梢刷了刷舒颖的脸,要说他看中宋昭仪哪一点,便是她能对自己交心,说几句真心话,不像那些泥塑人偶,明目张胆地当他傻子。

    想到这儿,萧著不由想,若是皇后的性子没被磨平就好了,像宋昭仪这样不好吗,“想不想让你母亲进宫来看看?”

    “陛下!”舒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萧著含笑看着她,亦不免被这份纯粹的快乐所感染。

    【目标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63】

    舒颖欢天喜地道,“谢陛下恩典!”

    小可爱:【助攻宋母这是要上线了~】

    本朝开国始皇自从平定天下,便下令后世宫妃一律从民间选取,不得录入世家之女,以避免外戚干政。

    而原主自从进了宫,全家便从南国搬入京都,萧著封赏宋父一个闲爵,又赐下良田美宅,仆从产业,一家人身无要职,过得富贵清闲。

    这日风和日丽,宋母坐在一晃一晃的马车上,由人领着从皇宫的小门悄然进去。

    本来以为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母女便永隔,没想到自己女儿突然就得了皇帝宠幸,不仅成了宫里的昭仪娘娘,还让陛下特意下旨,恩赐她进宫看望。

    马车曲曲绕绕,最终停在一座恢弘的宫殿门前,指引的公公掀开车帘,“到了,请夫人下来吧。”

    宋母不敢多话,跟在这位小公公身后,一路走去,只见宫殿无一处不精巧,无一处不华美,愈发觉得皇家天威难测。

    走了百步,只见一宫装女子坐在主位,正向外张望,可不正是自己分别了一年多的女儿?

    看见那熟悉的面容,宋母红了眼眶,正想上前。这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肃着脸瞧着,她忙下跪行礼道,“民妇见过娘娘。”

    舒颖上前扶起宋母,“母亲快请起。”

    这母女两分别了一年多,两相都有满腹话要说,就在这时,宋母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宋母眼见女儿惊呼了一声“陛下”,随即拉着自己跪下行礼,心中陡然收紧,立时明白这时谁来了,跟着口中呼道,“民妇参见陛下。”

    谁能想今日入宫,竟然还能见得了陛下?

    方才那小公公说如今论起圣宠来,宋昭仪是独一份的,这会儿都能看到,看来女儿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这样想着,皇帝威严的声音轻轻飘来,“起来吧。”

    宋母低着头起身,心中砰砰砰直跳,天子走近几步问道,“近来爱妃常常提起家中年迈父母,老夫人身体如何?”

    宋母抬头正欲作答,只见一个格外英俊的青年面容映入眼帘,他肩宽背阔,英姿勃发,就是不知怎么的有些眼熟。

    而跟在他身后站着一人,面容白净,好像须眉的颜色也淡些。也十分的熟悉。

    会是谁呢?她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贵人?

    宋母想了半天无果,便压下心中的疑惑,真是糊涂了,她一年前因女儿要进宫才搬到京都,什么时候有机会见过皇帝?

    大概是因为皇帝真龙天子,所以才会觉得格外亲切吧,“回陛下,民妇家中一切安好,多谢。”

    皇帝又问了几句,旁有小太监上来提醒时间到了。

    宋母虽然对女儿还有留念,但能仰见天子真颜,她已经不需此行,遂跟着小太监告退。

    不料在她身后,萧著看着宋母的背影,“朕瞧着你母亲有些眼熟。”

    他怀疑地轻声道,“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舒颖的目光微微有些发亮,“陛下……”

    她既是激动又有些怨恨,你还记得她?

    还记得在哪儿?

    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宫外相遇吗?

    还记得当初怎么和我约定的吗?

    你说要日后必要找到我,以报此恩。

    可是你记得我的母亲,为何又会认错我?

    然而萧著想了想,摇头道,“不过朕和你母亲从未碰面,可能是和宫中哪个嬷嬷长得相像,朕记错了吧。”

    这一句话,让舒颖的心情直落下去。

    此刻她多么希望能告诉他真相,但是陛下会相信她吗?

    和你同患难的,不是皇后,而是我阿!

    可是如果她说了,那皇后王氏又是谁?

    他们为何会认定是皇后,而没有找到我?

    舒颖强颜欢笑,一字一句,心里都在流血,“陛下说的是。”

    站在一旁的王卯心中也大为震惊。

    他方才初见宋母,也觉得有些不同,不由多打量了两眼,仔细瞧瞧,发现那眉眼有些面善。他贵为总管,宫里上上下下打点,要和多少婆子宫女打交道,识人善辨是他的本事,既然他觉得眼熟,可以肯定以前见过。

    可若是陛下不发出感叹,大概也只认为年纪大脑子渐渐记不大住,过一阵子也就忘了。

    能让陛下也觉得眼熟的宫外妇人,实在少之又少,王卯低着头沉思,渐渐的,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这不会是……?

    王卯还记得那一日宫中发生巨变,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太子走丢了,他那时只是个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叫太子走丢了,太子就在东宫,就算皇宫再大,能走失到哪儿去呢?

    然而不久之后,宫中血流成河,多少东宫内侍宫女毙命,听几个宫里的老人说,从东宫到中宫那条路的石板道上,都被宫人的血染红了。

    他渐渐明白过来,那太子走失的传言恐怕是真的。

    原来太子偷偷溜出宫去,在宫外走失,皇后娘娘一怒之下,将太子身边的宫女太监统统杖毙。

    不详的气氛在皇宫上方飘荡,冲天的血光让东宫在夜晚里似乎也发红发亮,宫人纷纷说此乃凶兆。

    王卯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暗道宫里只怕要大变了,太子失踪,陛下还有两个皇子,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不可。

    谁料最后峰会路转,不仅太子找回来了,因为太子身边缺人,皇后最后还提拔他成为太子身边的近侍。

    他看了看身边的萧著,一丝凉意从心底冒上来。

    整个皇城封锁,整整找了七天七夜,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最后找到,恐怕也会惨遭不幸,另外两名皇子暗地里收兵买马,打算将储君之位收入囊中。

    就在这时,传来太子寻到的消息。

    原来他被不走眼的人贩子看成普通富家公子,乘乱绑架了打算卖给求子心切的买家,那正是秋冬交替的季节,秋雨缠绵阴冷,平时在宫里少有增添衣物不及时,便会流鼻涕打喷嚏,在这一间破瓦房里,又没吃的又没穿的,太子只和十几个孩子挤在一起,找到的时候已经病得迷迷糊糊,人也不认得几个,情况十分凶险。

    东宫的灯火又是几夜长明,太医院的太医彻夜翻查方子,换了好几次汤剂,总算将人从阎王爷那儿抢了回来。

    太子终于渐渐清醒,宫人都送了一口气,不料他开始询问其同他一起被拐的其他孩子。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和太子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姐,曾在太子生病时悉心照顾,这才为太子争取了一点时间,能侥幸挨到救援存活了下来,不然真要向旁人猜测的那样,即便能寻着,只怕也要东宫易主了。

    其实那日官兵们一举端了这人贩子的窝点,将里面被囚困的孩童一一解救出来,张榜发告示,让孩子走失报官的父母前来认领。

    萧著听说之后,立刻央求着找到那小姐。可惜他刚被寻回来,震怒的皇后正和另两位皇子的势力斗得如火如荼,哪有心思去寻?

    皇后于是劝他暂且忍耐,先谋大位再寻恩人,以防被敌人拿捏住把柄。

    这事一直拖到萧著大婚的年纪,才仿佛和这事杠上了,一定要迎娶当年的恩人。

    皇后拗不过他,左右本朝太子妃也是广派人手至全国各地,通过选秀择出适龄女子,可这事如大海捞针,一来当年的小姐长大了,样貌变化了不说,二来时隔多年,就算当年留有线索,现在也一个个都断了,哪还有行迹可寻?

    皇后于是按照圣祖留下的要求自顾自挑选了适龄女子,暗地里教那秀女如何应对,将细节一一合拢,如有实在答不出的,便借口时间相隔太远,记不得了一笔带过。这就是那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王氏。

    因有太后在背后教导,这几年也风平浪静地过下来,只是最近两年,萧著愈发不满皇后,听说在皇后面前时常谈论往事,可惜王氏怎么答得上来?

    只能说赝品终究比不过真迹。

    今日王卯看到宋母的样子,依稀想起来些线头,没想到命运如此巧合,知道萧著求而不得,又将原主送到了他身边。

    当年参与营救的官兵不曾见过萧著,皇后因此指了王卯过去指认太子。

    这些孩子一被营救出来,立即有得了信儿的父母过来领了孩子回去,这宋母不正是那位萧著心心念念小姐的母亲?原来他们本不是京都人,难怪线索尽断。

    而今天看宋昭仪的样子,仿佛也是认得萧著的。

    难怪两人如此合拍,让本来一心守着皇后的萧著渐渐倾心。照理来说,要是没出意外,今天母仪天下的该是这位,这才是放在陛下心间上的人,而不是随便来的什么人鸠占鹊巢,不过呀,这都是命。

    谁让你没这命呢?

    好在宋昭仪现在如此得宠,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吧。

    王卯在心里自己琢磨,他是萧著的奴才,心自然向着主子,但在这之前,他是太后宫里的人,若不是太后,说不定他现在还和别的小太监一样替人倒马桶,这人呐,他不能忘本阿。

    太后心里是个什么意思,他还没个准信儿。

    不过看上次宋昭仪去太后宫里,太后不但对她和颜悦色,还将先帝赏赐的东西转手赐给了她,也许这事儿还有希望,也许有一天,这位天下之主真能得偿所愿呢?

    只是到那时候,那皇后怎么办呢?总不见得要做出废后之类的事儿把?

    不过看萧著这股执着劲儿,没准真有可能。

    王卯低着头想啊想的,突然听萧著在里面笑道,“行了,王卯,朕和宋昭仪要歇息了,你去外面候着吧。”

    王卯诶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你这黄鱼脑袋,想了半天也不出个结果,还是再看看吧,总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小可爱:【宿主宿主,王总管他不帮忙!】

    舒颖:【他现在还有的选择,等他没有办法选的时候,自然要站队了】

    只是什么事情若是觉得它不急,还可以再等等先拖着,就容易出状况,乃至错失良机。

    这日舒颖正陪着萧著在御书房作画,一个眼生的小太监走进来,他看了一眼站在天子身边的舒颖,低头仿佛有事要说,“陛下。”

    萧著悬腕运笔,头也不抬道,“什么事情吞吞吐吐的,说。”

    小太监又迟疑了半日,最后口气带着惶惑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她病了。”

    萧著原本流畅的线条顿了顿,变成一条生硬的折线,他不知道是想伸长脖子,还是不想,结果又缩了回来,“皇后生病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将手里的线条继续画下去,“请太医去看了么?太医怎么说?”

    “请太医看了。早就请人看了。”那小太监哭丧着脸道,预示着不详。

    “太医说……说是时疫。”

    萧著握着毛笔的手一松,毛笔彻底掉下来,饱蘸墨水的笔尖在宣纸上晕染出一个个斑点,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后得了什么病?”

    舒颖见他勃然大怒,心仿佛被什么捏住,好像什么东西要从她手中溜走,“陛下。”

    “回陛下……是……是时疫……”小太监抹着眼泪说,“陛下……太医都确诊了……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也传染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早不说?怎么会传染的?”

    萧著将毛笔扔在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从胸腔里喷出一连串的问题。

    “朕让你时刻关注皇后,有事就来禀报,你们这些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皇后怎么会得时疫?现在如何了?”

    小太监紧紧跟随他的脚步,“前几日皇后凤体有不适时,奴才便来陈明陛下,可是您当时在宋昭仪的秀明宫里,奴才说了几遍,您挥挥手就让奴才下去了。”

    萧著已经走到大殿门口,闻言回头看了看舒颖。

    舒颖跟上前去,“陛下,你要去看皇后娘娘吗?臣妾也一并去吧?”

    萧著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必了,时疫危险会传染,爱妃还是要爱护自身,不必贸然前去。”

    方才还是你侬我侬,要为她画小象的天子,瞬间用疏离的口气将舒颖距之千里之外,“朕去看看就好,你不必跟来。”

    他招来身边的人,吩咐道,“将宋昭仪送回秀明宫去。”

    舒颖却不依,跟进几步劝道,“既然陛下知道时疫危险,何故您自身却要以身范险?”

    她忍不住据理力争道,“陛下是万民之主,就算您不顾及自身,也该为天下苍生想想,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愿意看到您有个三长两短,不如让臣妾带您去看望皇后娘娘,也让臣妾尽一尽本分。”

    一直充耳不闻的萧著仿佛终于听进去她的话了,回头问道,“你愿意去看皇后?如果你被传染了,这可是你自己的性命。”

    舒颖面露迟疑,却还是毅然道,“臣妾愿意前往。”

    【目标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67】

    萧著静静看了她一眼,最终道,“不用了,她是朕的妻子,这种时候,朕亲自去看她。”

    舒颖大惊,没想到萧著是来真的,要以天子之尊前去,忙跪下来挽住他的袖子,“还请陛下三思。”

    萧著回头,这回却没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轻松了,他冷冷地说,“放开。”

    舒颖低头不语,沉默地抗拒着。

    “别以为朕宠你几天,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萧著不耐烦地用力拂开她的衣袖,“你若是耽误了朕去见皇后,今后你就不用出现在朕。”

    舒颖哀切地看着他。

    她知道,陛下这一去,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萧著冷冷哼了一声,留下一句,“宋昭仪禁足两月,无昭不得出。”

    跨过大殿的门,匆匆下了石阶,往皇后宫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