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三姨要和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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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桃是在这天的半夜醒过来的。
睁眼就发现自己呆的地方不对，等一歪头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林氏时，林小桃眼里的泪顿时便哗哗的直往下掉。
林氏忙了一天，正昏昏迷迷的睡着，忽的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猛的一个惊醒，抬头便看到林小桃满脸泪水的脸。
“桃啊，你可算是醒了！”林氏一把攥住了林小桃的手，没等林小桃开口，门吱呀一声响起，青果举了盏油进来。“娘，是我三姨醒了吗？”
林氏连忙说道：“是，是你三姨醒了。”
林小桃便朝举着油灯急步朝自己走来的青果看去，等青果到了跟前，林小桃还不忘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笑。
“果儿，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青果将油灯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同样回以林小桃一个笑脸，轻声说道：“三姨一直不醒，我睡不蹋实，刚才听到娘的声音，便起来看看。”
林小桃点了点头，眨落眼里的泪后，半响扯了嘴角自嘲的一笑，轻声问道：“是你三姨父把我送来的？”
“不是。”青果摇头道：“是我和娘把你抢来的。”
林小桃闻言一怔，但很快便又回过神来，“我婆婆她怎么会肯呢？”
“三姨，你病糊涂了，我都说是抢了，她肯不肯跟我们有关系。”青果好笑的说道。
林小桃愣了愣后，不由便也晒笑一声。
青果眼见林小桃精神还好，除了精神上有点恹恹的，别的看着还好。便轻声问道：“三姨，我让人捎信给外公和舅舅了，他们明天就会来镇上。”
林小桃点头。
一边的林氏见林小桃情绪还算是稳定，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小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病成了那样？”
林氏的话一落，林小桃脸上便生起一抹晦暗之色。
是啊，自己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年后刘三凤诊出了有身子，婆婆说是要照顾她的心情，大人顺心了小孩也就稳了，便让保忠哥夜夜歇在她屋里。”
“谁晓得这样她还不罢休，说是肚子痛，我婆婆连忙请了大夫回来看，大夫把脉说什么都好。然后她又说晚上总是做恶梦，一夜一夜的睡不着。”
“撺掇着婆婆请了个大仙回来看，结果说是住的方位不对，我只好让出主屋。可就是这样，也没换来消停。没过几天又将大仙请了来，说是家中有人与她肚子里的孩子相冲相克，那大仙不知道弄了个什么东西，让我们一家人都喝了。”
“公公婆婆和保忠哥都没事，就唯独我喝了拉了几天。”
林氏气得一掌击打在床沿上，怒声道：“这根本就是她的阴谋，保忠他就由着你这样被欺负？”
林小桃自嘲的一笑，冷冷道：“他不由着怎么办？妾也纳了，孩子也有了，用他的话说该做的让步都做了，就再让让又如何？”
“哪怕你这一让就是生死，也要让？”青果在一侧插话道。
林小桃默了一默，沉沉的叹了口气，眼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如果仅是让让，她如何不能让，了不起就是十个月的事。可是，刘三凤的心计显然不是那样简单。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刘三凤竟然撺掇着让她婆婆出面，要她这个正妻去侍候她一个小妾！口口声声说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黄保忠只会跟她说，一切就当是为了孩子。
寒冬腊夜就因为刘三凤半夜心血来潮说要吃她做的阳春面，刘氏硬是让拉得直不起腰的她去厨方替刘三凤做面。
也就是那个晚上，她因为受凉砌底的病倒了！
林小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清明无比，“姐，我要和离。”
林氏怔了怔，她当然想叫林小桃和离，可是林小桃不能生育，这样的她往后再嫁只怕不易！但若就这样叫林小桃回黄家，她却又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刘三凤那般心狠，孩子现在还没现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黄保忠就能这样待林小桃，一旦刘三凤生个儿子，妹妹还怎么活？
左思右想，当真是千难万难！林氏朝青果看去，“果儿，你怎么说？”
“我赞成！”青果点头道：“即便三姨不说，我也要劝她和离。”
“可是你三姨她……”
“我三姨不能生，是不是？”青果看向林氏。
林氏点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床榻上神色有些木然的林小桃。
林小桃何偿不知道，像她这样不能生育的，即便和离日后再嫁，只怕也只能嫁那种有儿有女的人做填房，不然……林小桃吸了吸鼻子，目光微沉，抬头朝青果看去。
“果儿，你说过你要给三姨养老的话，算不算数？”
“算。”青果犹豫都不曾犹豫的说道：“三姨日后想嫁人就嫁，不想嫁，我给你养老送终。”
“你以后还要嫁人，这养老送终的事还是留给我吧。”
“哥！”青果回头看着同样举了盏油灯走过来的罗小将和青萍，“你们怎么来了。”
“我迷迷糊湖听到有说话声，正巧看到姐出来，就跟了过来。”
青果朝青萍看去。
青萍轻声说道：“我摸着身边没人，见你不在，想着你应该是来看三姨，就过来了。”话落，朝林小桃看去，轻声问道：“三姨，你怎么样，好点了没？”
“三姨好多了。”林小桃对青萍说道：“这么晚了，你们都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干活呢。”
她这一提醒，林氏也反应过来，连忙催促着罗小将她们，“小将，你明天一早还要去学堂，快去睡吧，果儿，青萍你们也去睡，你三姨醒了就没事了，娘在这看着呢。”
青果点了点头，反正林小桃已经拿定主意要和离，有些事现在也商量不出什么，得等她外公和舅舅来才能有个主意。这样想着，她便没坚持，跟青萍和罗小将返身走了出去。
罗小将临走前对林小桃说道：“三姨，你放心，往后你就跟着我娘和我过。”
林小桃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等三个孩子都走了，林氏看了看天色，想着明天还有活要干，便脱了衣裳在林小桃身边睡了下来。
“姐，你回屋去睡吧，我这没什么事了。”林小桃说道。
“回屋？回哪个屋？”林氏对林小桃说道：“这就是我的屋啊。”
林小桃一怔，半响失声问道：“我睡你屋里，我大姐夫睡哪啊？”
林氏叹了口气，一则天晚了，二则也怕林小桃心情有影响，便不打算把她和罗兴祖的事说出来，拍了拍林小桃的手，说道：“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小桃就算再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看着林氏眼下浓浓的青色，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一夜无话。
第二日，青果娘几个还是鸡叫头遍的时候就爬了起来。
林氏跟店小二去采购，青果和青萍收拾着店前店后，罗小将自从上了学堂，也就只有晚上回来的时候能帮一把。便趁这个时间，去看了下林小桃。
“三姨，你怎么起来了。”一进屋见林小桃已经穿戴整齐，正扶着个桌子喘气，罗小将几步上前扶了她，“你快躺下，大夫说了，你这病要静养。”
“没事，三姨躺着累，起来走走。”林小桃说道。
罗小将没法，只得上前扶了林小桃，“三姨，你要去哪？我扶你去。”
林小桃其实是想起来帮把手，可她这身体才刚有起色，哪里是她想就能的。喘了口气后，她摆了摆手，对罗小将说道：“你去学堂吧，我在屋里走走就行了。”
罗小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经过柜台的时候大堂，没忘记跟青果提醒一声。
“三姨起来了，你等会要是不忙，就去看看她。”
“哎，我知道了。”
青果送罗小将出门，目送罗小将离开后，这才转身进了屋。
不多时，林氏采购回来，把东西送去后院让厨子和小二收拾后，林氏正打算去看林小桃，耳听得前院响起一片喧哗声。林氏步子一顿，转身折了回去。
“爹，正达、方达，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正坐在大堂里擦着汗的可不就是林善文和林家兄弟俩！
青果正给三人倒着茶水，“外公，大舅小舅，你们早饭还没吃吧？”
林正达和林方达摇头。
青果连忙对林氏说道：“娘，你去给外公和舅舅下碗面吧。”
“哎！”
林氏应着转身便要走，却被林善文给叫住了。
“桂花，我们不饿，我有话问你，你先过来。”
“外公，有什么话也没比吃饱肚子重要。您不饿，我舅他们还饿呢！先吃饭吧。”说着对林氏连连使眼色。
林氏犹疑的看了眼脸色微沉的林善文，想了想，还是转身朝后院走去。
“姐，我来帮你。”林正达跟了上前。
林氏也没多想，便由着林正达跟了往后院走，不想才走几步，林正达便压了声音说道。
“姐，你跟大姐夫是怎么回事？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我大姐夫把你给休了，你抢了他财产还鼓动果儿他们不认爹，果儿爷和奶叫喊着说要来找你算帐呢！”
林氏脚下步子顿了一顿，她说人怎么来得这样快，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那果儿爹是怎么说的？”
“大姐夫说酒楼是你们赚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果儿她们是他不要的，跟你也没关系！”
林氏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哎，这个让人又恨又怜的男人啊！
而外面，林善文也正跟果儿说着这事。
“你爷和奶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说你知道。”
青果点头，“外公，你别担心，他们敢来，我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善文叹了口气，对青果说道：“当真把你娘给休了？”
“噗嗤”一声，青果笑了说道：“外公，不是我爹休的我娘，是我们帮着我娘把我爹给休了！”
林善文半响没回过神，等回神，林氏要林正达已经人一人端着个托盘出来，托盘里是热乎首的肉丝面。
“爹，先吃面吧，吃饱了，我有话哪您说。”
“哎！”
林善文点头，接过林氏递来的碗，低头吃起面来。
一碗面还没吃完，黄保忠来了。
“岳父，正达、方达吃面呢。”
林善文捧着个碗愣在那了，他往黄保忠身后看了看，一脸犹疑的问道：“保忠你怎么来了？小桃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黄保忠不由便朝青果看去。
“外公先吃面吧，冷了就不好吃了。”青果没理会黄保忠朝她看来的目光，而是招呼着林善文。
林善文不是个迟钝的人，更何况他一直挂心着林小桃，这个当口，他要是不知道怕是林小桃出事了，他也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将手里的碗往前推了推，搁了筷子，对黄保忠说道：“保忠，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黄保忠原是想来找青果再谈谈，没想到林善文这么早就到了，更没想到的是青果还没说事！被林善文问得当即就怔在了那。
青果看着他家外公剩下一大半的面，暗暗的叹了口气，从柜台走了出来，对青萍说道：“姐，你带外公去楼上雅室。”
“哎。”青萍应了一声。
青果又对同样放了碗的林正达和林方达说道：“大舅、小舅，你们跟我来。”
林正达、林方达放了手里的碗，一头雾水的站了起来，跟着青果往后院走。
“果儿，出什么事了？”
青果默了一默，想着这事还是先林正达和林方达有个数的好，于是便说道：“三姨父帮着那个小妾欺负三姨，我昨天和娘把三姨抢回来了，现在就在后院住着呢！”
“什么！”
林正达和林方达齐齐愣住了，他们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盯着青果看。
青果讥诮的扯了抹笑，淡淡说道：“三姨病了，大夫说要是我们再去得晚点，怕是人就要没了。”
林方达性子最是爆燥，青果的话声一落，他扯了嗓子吼“我找他去！”
话落，果真转身便回跑，蹬蹬的便跑上了二楼，林正达反应过来，也跟着转身就跑。
青果没拦，这娘家兄弟替出嫁的姐妹撑腰是几千年的传统，就算是林家兄弟俩年纪小，怕是出不了多大的气，但她就不信了，黄保忠还敢还手不成？！
“果儿……”林氏急急的走了过来，“怎么办？你舅舅他们会不会吃亏啊！”
“不会，娘，你去把我三姨背到楼上去。”
“哎。”
林氏虽然一肚子不安，可是也没有拒绝青果的话，转身便进了屋。
前面的动静不小，林小桃没听全也听了个大概，什么也没问由着林氏将她背了出来。青果上前帮扶着。
人还没上楼，便听到一阵“咚咚”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林正达和林方达大声的叫骂声。
“黄保忠，你人面兽心，你不是人！”
“你两面三刀，说一套做一套，你不得好死！”
呃！
青果觉得两个舅舅虽然骂得太斯文了点，但话里的意思着实是挺贴切黄保忠的。
雅室，黄保忠被林家兄弟俩，一人一拳正正打在面门上，两个黑眼圈，大小颜色方位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大熊猫的黑眼圈还标准。要不是，林善文喝止了林家兄弟俩，怕是他这会子身上也能出不少痕迹！
“正达，方达，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林善文喝斥着林家兄弟，又回头对黄保忠说道：“保忠，你没事吧？要不要给叫个大夫。”
黄保忠摇头，眼睛痛得根本睁不开，眼泪一阵一阵的直往外流。
“爹，你还护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三姐快被他害死了！”林家兄弟俩齐齐喊道。
林善文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向黄保忠，只，黄保忠双眼紧闭，他根本就看不出事情是真是假。
“保忠，他俩说的是真的？”
“岳父，您听我跟您解释……”
一道声音打断到了黄保忠的话。
“不用了，还是我来跟爹说吧。”
林善文听到林小桃的声音，霍然回头，等看到林氏背上的林小桃后，整个人已经是抖得不成样，他哆着唇，良久，才问出一句话。
“桃，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林小桃眼里的泪顿时便夺眶而出，她泣声喊了句，“爹……”下一刻，便哭得说不出话来。
“你个王八蛋，我让你欺负我三姐！”林正达在看到林小桃的刹那，回头又是一拳往黄保忠脸上招呼。
黄保忠因为有着防范，侧头避过了，正要开口，不防林方达冷不丁的从另一侧一拳招呼了过来。
“唔！”
黄保忠捂着鼻子半响出不了声，等感觉到鼻腔一股温热漫延开时，手里已经是粘粘乎乎一片。
林方达虽然小，但庄户人家常年干农活，就算是小孩，也还是有两把力气的！这一拳，要换成个成年人，非得把黄保忠鼻梁给打断不可！
“方达！”林小桃喊住了还要动手的小弟，“别打了，你就是打死他，又有什么用！”
“我不管，我打他我心里好受就行了！”林方达吼了一声，对林正达说道：“哥，揍他！”
“哎！”
林正达应了一声，立刻加入了战斗。
黄保忠这个时候不说还手，就连自卫的能力都已经被剥夺了。
林方达和林正达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不要命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方达，正达，你们快住手！”林小桃急得一把抓了青果的手，“果儿，快，快上前把他们拉开。”
青果垂了眼睫，目光清冷的看着林小桃，“三姨，你现在心疼他被舅他们打，当初他可曾心疼你？”
林小桃被青果问得一怔，林小桃怔住了，林善文却是发话了。
“正达、方达住手。”
父亲发话，林家兄弟俩再气，也只能恨恨的收了手。
林善文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楼下却响起一片喧哗声，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啪”一声被推开了。
刘氏和黄有财抢了进来，一进门，刘氏便看到黄保忠青红肿紫的脸，“嗷”一声，就扑上前，抓着黄保忠，喊了起来。
“你傻的啊，我都说了不让你一个人来，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
“这些人怎么这么狠毒啊，把你打成这样！”
“谁打的，你告诉娘，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给你讨个公道！”
从头到尾，一个眼光也没瞄向青果一行人。
林家兄弟俩攥了拳头，便要出声，被青果给扯了把。
“果儿……”
青果摇头朝林善文那看了看，表示，现在不是他们开口的时候。
果然，林善文慢慢悠悠的开口了。
“亲家太太，人是我家两个儿子打的。不知道，这公道你打算怎么个讨法！”
抱着黄保忠的刘氏不由就僵了僵。
黄有财看了眼刘氏，在林善文跟前坐了下来，“亲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把孩子打成这样呢！”
林善文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林小桃一眼，对黄有财说道：“亲家，我也想问你一句，我家桃儿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她？”
黄有财是个老实人，他其实一直不赞成刘氏那样对林小桃，可是当家的是刘氏，他不同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现在被林善文这样一问，心虚的他当即便没话了。
刘氏一见黄有财不吱声了，上前一把扯开了黄有财，对林善文说道：“亲家，做人得有良心，你家小桃嫁进我黄家三年无所出，七出之条都够上了，可我们非但没把他休了还好茶好饭的供着，我到是想问一句，你们想干嘛？”
林善文见刘氏颠倒黑白，死死抓着林小桃不能生子这一条，气得手都抖了。但，林小桃无子又是事实，林善文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样回话。
“我小姨不能生，你家不是给纳妾了吗？”青果在一边冷声说道：“不但纳妾，还打算扶妾灭妻！我到是想问问，我三姨跟你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要这样作贱她！”
“大人说话，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刘氏是领教过青果的泼辣的，学聪明了，不跟青果打正面仗，“这里有你外公，有你娘，有你舅舅在，你算个什么东西，说三道四的。”
林氏见刘氏骂青果当即不同意了，才要开口，青果却是慢悠悠的说道：“果然这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好端端的一个人，便要把自己当成个东西，要我说，你还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真不是个东西。难道，你没听说过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的话？”
不等刘氏开口，青果又接着说道：“你要觉得这话跟我们说不着，也没关系，咱们县衙里去说个是非曲直。”
大宣国律令，凡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徒一年。
这是青果花了十个铜板以及一道白切肉的代价，从文秀才那问来的。
刘氏不懂律令，但她却是从黄保忠嘴里知道青果和叶家的关系，现在青果口口声声说要见官，她自然是想到，青果想借着叶家的关系，来惩治他们家。
先不说刘三凤肚子里是男是女，单就说她只黄保忠这一个儿子，她哪里敢让黄保忠去衙门走一遭。
刘氏绷着脸，就连自己被青果骂不是个东西，也不敢计较了，她看着林善文，咬牙道：“亲家，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吧！”
林善文朝林小桃看去，“桃，你怎么说？”
屋子里的人，顿时，齐齐将目光看向了坐在林氏身侧的林小桃，因为身子乏力，林小桃半个身子被林氏半抱着，虽然人好了些，但脸色恢复的却没那么快，还是腊黄腊黄的。见众人朝自己看来，林小桃微微抬头，目光迎了众人，等对上一对晦涩的眸子时，她僵了僵。
稍倾，林小桃撇了头，避开那对眸子，轻而有力的说道：“我要和离。”
“什么！”黄保忠霍然站了起来，他怔怔的看着林小桃，“小桃，你说话？你再说一遍。”
林小桃深深的吸了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和离！”
“我不同意！”黄保忠顿时喊了起来。
林家兄弟俩早在黄保忠要纳妾的时候，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林小桃说要和离，黄保忠敢说不同意，二话不说，拎了拳头就要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刘氏立刻张了双臂护小鸡崽似的将黄保忠护到了身后，对林善文喊道：“和什么离，她一个不会下蛋的鸡，我们黄家倒老霉了白养她三年，和离不有，休书到一封可以！”
林小桃被刘氏的话气得脸色一白，当即便咳了起来。
“三姨！”青果一把扶住林小桃，“三姨，有些人，你就当她是狗叫好了。千万别介意，不然气着自己才不合算。”
林小桃点头，唇角翘起一抹苦笑，眼里却是大滴大滴的泪掉了下来。
“娘，娘，”黄保忠站在刘氏身后苦苦哀求，“我不休妻，我……”
“你什么你！”刘氏回身便给了黄保忠一巴掌，气急道：“她都不想跟你过了，你还粘乎什么？一只不会下蛋的鸡，真当自己是什么九天仙女呢！我告诉你，早就该休了你了！”
林小桃捂着胸口一连串的咳嗽不停。
“你个老虔婆，我跟你拼了！”
林家兄弟俩跺了脚就要上前跟刘氏拼命。
“正达、方达……”林小桃硬是止了咳声，喊住了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她回头看了眼一脸疼惜的林善文，泣声道：“爹，女儿不孝，给你老人家丢脸了，只要能离了他家，休书就休书吧。”
林善文含泪点头。
虽然都是不过了，但这和离和休弃之间的意义却是相差甚远，光从财产上说，若是和离，女方可以带回出嫁时的嫁妆。而被休弃别说是财产，甚至是连抬头做人都难！
黄保忠眼见得林小桃宁愿被休，也不愿跟他过下去。嘴里一阵苦涩的同时，一丝悄然的恨意也从心头生起。
当下不再跟刘氏哀求，只干巴巴的说道：“林小桃，你别后悔！”
“你给我闭嘴！”林家兄弟俩对黄保忠喊道。
林小桃看着黄保忠，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再难过，她也知道，那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抿了抿嘴，一字一句说道，“我祝你和刘三凤早得贵子，白头偕老！”
黄保忠深吸了口气，重重一点头，眨落眼里的泪，转身走到窗边，取了桌上的笔墨纸砚，略一沉吟，稍倾，便一笔一划写起来。
他是家中独子，幼时跟着先生也读过几年书，写过几年字。考试当官不敢说，一纸休书还是不必求助他人的！
“慈有青州府人氏，黄保忠，娶妻林氏，婚后三年无所出，且不事舅姑，性恶善妒，每每说教，汝非但不闻，且戾随日增、刁伴时长。于今，汝物欲熏心，听人唆使比之不孝，恶欲膨胀恣睢癫狂，竟逼迫亲夫、恶语中伤，欲断某之血脉也！是可忍，孰不可忍！某痛，某恨，某怒不可当！遂做此休书一封，与汝永断这夫妻之情！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立书人，黄保忠。元狩十七年二月二十日。”
因为林善文是考过秀才的人，所以林家兄弟俩也都识字，所以等黄保忠将那休书递过来时，兄弟俩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黄保忠，这欺人太甚！”
黄保忠目光死死的盯着林小桃，一字一句道：“休书只此一封，你们愿意要，就拿走，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愿要，我就把你三姐带回去，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你……”
林家兄弟俩顿时攥了拳头还要上。
“正达，方达。”林善文喊住了兄弟俩，颤手将那张休书叠好，沉声道：“让他们走。”
“爹……”
林善文摆手，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也没有说的力气。
世事原就如此，不在一起了，谁还会将你亲人，恶语相向，极尽所能的伤害你，是本能。
林家兄弟俩愤愤的退到了一侧，由着刘氏心肝宝贝的扶着黄保忠往外走。
到是黄有财神色讪讪的看了眼屋里的人，有心想说几句话，却在刘氏一声怒吼中，连忙抬脚跟了出去。
“等等。”
青果忽然出声。
刘氏顿时一脸警觉的朝她看过来，“你想干什么？休书也写了，还不让我们走吗？难道你想留我们下来吃饭不成？”
青果扯了抹皮笑肉不笑，目光锐利的盯着黄保忠，缓缓开口说道。
“你的好儿子给我三姨留了那么一份声情并茂的休书，我总该极尽诚心的答谢一番才是，你说是不是？”
“不用了，我们不要你什么答谢，你只要别阴魂不散的再来编着我们就好。”刘氏说道。
青果点头，“放心，那种没品的事，我做不出来，我们家里人也做不出来。我现在就说几句话，算是对我三姨在你家三年的答谢。”
刘氏狐疑的看着青果，仅管心里认定青果肯定没什么好话，但她还是想看看青果要说什么。
青果唇角微翘，对上黄保忠有些暗沉的脸，一字一句说道：“生儿子没屁眼这种缺德话我就不说了，我呢，就祝你一生无子，哪怕你十妻八妾的娶进门，生的都是闺女！”
“我呸、呸、呸……”刘氏急急的就往地上吐唾沫，指着青果就骂起来，“你这个黑心烂肚的小贱货，你咋就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嫁……”
青果可不会让刘氏在这泼妇骂街，当即扬了声对楼下喊道：“小二，这里有条疯狗走错门，你还不快上来赶出去。让她在这乱吠，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哎，来了，来了。”
店小二蹭蹭的从楼下跑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对刘氏等人摆个请的手势。
刘氏还不肯依，但黄保忠已经无心再做纠缠，同黄有财两人一左一右扯了刘氏便急急的下了楼。
“罗青果，你这个小贱货，你……”
粗俗难听的叫骂声，一路不停。
终于，耳边清静下来后，林善文看着泪水流了一脸的林小桃，对林氏说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我这就带桃回去吧。”
林氏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让小桃留下来吧，一则店里需要人手，二则，村里流言蜚语的，听着遭心。”
林善文朝林小桃看去，“桃，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跟着大姐，等我身子好点了，我就在酒楼帮工。”林小桃说道。
林善文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林小桃的身子必竟还不好，林氏将她重新背下楼，让她好生养着，少不得又安慰一番。
这边厢，青果却是跟她外公说起地里的事来。
“外公，开春后，我们就要继续给醉仙楼送菜了。”
林善文点头，“外公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之前是你爹跟着你们来镇上了，现在你爹回村里了，那地……”
“那地还是你们种着，我爹他是回去跟我爷和奶过日子的，他那么心疼他们，我爷和奶还能缺他的吃用？”青果打断林善文的话。
林善文错愕的看着青果。
罗家人是什么德性，十几年亲家做下来，他可真是太了解了！
不过……
林善文点了点头，“那我们商量下开春那地种些什么吧。”
提起这个，青果便想起她托韩光华找的雪里蕻的事，到现在没个回音，看样子，这一季是赶不上了。
“舅舅之前不是说想种黄豆吗？”青果朝一侧的林家兄弟俩看过去，“要不就种黄豆吧。”
“十几亩的黄豆，这用到明年怕是也用不完呢！”林善文摇头，“再说得过了春分要到五月底才好种，这还有三个月的时间，那地就空着不成？”
青果原本就是想着这时间种一季冬种春收的雪里蕻，可找不到种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把分一分，小白菜和长竿豆还有小萝卜这些都种上一点。”青果说道。
林善文点头，“这没几日就是惊蛰了，正是下种的好时间，就按你说的，我把地给分一分，有菜种子的都给种上，你这店里不是也得买菜吗？到时，就让正达和方达，早上给送一趟。”
“嗯。”青果点头，不忘特意叮嘱了几句，“外公，小萝卜和长竿豆还有尖椒这些可以种的多些。”
林善文自是应允了下来，因着过年，这醉仙楼的生意停了下来，现在年过完了，又要开春了，生意自然是要继续做起来的。
青果原也早就跟他透过话，想要再弄些别的酸咸菜出来卖。反正地有，人也有，把地侍候好了，那可就都是钱！
又说了会儿话，眼见便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楼下客人也多起来了，青果便忙着下去招呼客人。
林善文原是打算午饭前就赶回去，让青果给留下来了，怎么说，也得吃了中饭再走。回头又让青萍去镇上买了几斤肉和盐，还有些鸡蛋，打算让林善文带回去。
就在她忙得昏天黑地，连口气都喘不上时，耳边冷不丁的便响起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罗青果，小爷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青果正算着帐，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声喊，手一抖，尖尖的鹅毛笔便戳破了手下的纸。她将那支月毛一扔，抬头便朝始作俑者看去。
这一抬头，便对上两张粉雕玉琢的脸。
前者不陌生，权二代代表人物，吕明月，吕二公子。
后者……青果看着眼前瓷白带着淡淡婴儿肥，嘴抿得紧紧的，正用一对眼角略略上挑的眸子，一脸嫌弃打量她的小正太，想着，他是谁？又会是谁？
转眼，青果已经换了张大大的笑脸，对吕明月招呼道：“哎，二公子您来了？”
吕明月还没开口，他身边那个长得周正表情略显严肃的小正太，却是突然说道：“明月，她在骂你。”
青果一愣，一脸好笑的看着这个略为刻板的小正太。
“这位小公子，我怎么就骂吕二公子了？”
“是啊，光宇，她怎么骂我了？”吕明月一脸狐疑的朝韩光宇看去。
韩光宇给了吕明月一个大白眼，满脸嫌弃的说道：“笨蛋，她叫你二公子，不是说你二吗？二，难道不是骂你蠢？”
林小桃是在这天的半夜醒过来的。
睁眼就发现自己呆的地方不对，等一歪头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林氏时，林小桃眼里的泪顿时便哗哗的直往下掉。
林氏忙了一天，正昏昏迷迷的睡着，忽的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猛的一个惊醒，抬头便看到林小桃满脸泪水的脸。
“桃啊，你可算是醒了！”林氏一把攥住了林小桃的手，没等林小桃开口，门吱呀一声响起，青果举了盏油进来。“娘，是我三姨醒了吗？”
林氏连忙说道：“是，是你三姨醒了。”
林小桃便朝举着油灯急步朝自己走来的青果看去，等青果到了跟前，林小桃还不忘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笑。
“果儿，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青果将油灯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同样回以林小桃一个笑脸，轻声说道：“三姨一直不醒，我睡不蹋实，刚才听到娘的声音，便起来看看。”
林小桃点了点头，眨落眼里的泪后，半响扯了嘴角自嘲的一笑，轻声问道：“是你三姨父把我送来的？”
“不是。”青果摇头道：“是我和娘把你抢来的。”
林小桃闻言一怔，但很快便又回过神来，“我婆婆她怎么会肯呢？”
“三姨，你病糊涂了，我都说是抢了，她肯不肯跟我们有关系。”青果好笑的说道。
林小桃愣了愣后，不由便也晒笑一声。
青果眼见林小桃精神还好，除了精神上有点恹恹的，别的看着还好。便轻声问道：“三姨，我让人捎信给外公和舅舅了，他们明天就会来镇上。”
林小桃点头。
一边的林氏见林小桃情绪还算是稳定，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小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病成了那样？”
林氏的话一落，林小桃脸上便生起一抹晦暗之色。
是啊，自己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年后刘三凤诊出了有身子，婆婆说是要照顾她的心情，大人顺心了小孩也就稳了，便让保忠哥夜夜歇在她屋里。”
“谁晓得这样她还不罢休，说是肚子痛，我婆婆连忙请了大夫回来看，大夫把脉说什么都好。然后她又说晚上总是做恶梦，一夜一夜的睡不着。”
“撺掇着婆婆请了个大仙回来看，结果说是住的方位不对，我只好让出主屋。可就是这样，也没换来消停。没过几天又将大仙请了来，说是家中有人与她肚子里的孩子相冲相克，那大仙不知道弄了个什么东西，让我们一家人都喝了。”
“公公婆婆和保忠哥都没事，就唯独我喝了拉了几天。”
林氏气得一掌击打在床沿上，怒声道：“这根本就是她的阴谋，保忠他就由着你这样被欺负？”
林小桃自嘲的一笑，冷冷道：“他不由着怎么办？妾也纳了，孩子也有了，用他的话说该做的让步都做了，就再让让又如何？”
“哪怕你这一让就是生死，也要让？”青果在一侧插话道。
林小桃默了一默，沉沉的叹了口气，眼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如果仅是让让，她如何不能让，了不起就是十个月的事。可是，刘三凤的心计显然不是那样简单。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刘三凤竟然撺掇着让她婆婆出面，要她这个正妻去侍候她一个小妾！口口声声说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黄保忠只会跟她说，一切就当是为了孩子。
寒冬腊夜就因为刘三凤半夜心血来潮说要吃她做的阳春面，刘氏硬是让拉得直不起腰的她去厨方替刘三凤做面。
也就是那个晚上，她因为受凉砌底的病倒了！
林小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清明无比，“姐，我要和离。”
林氏怔了怔，她当然想叫林小桃和离，可是林小桃不能生育，这样的她往后再嫁只怕不易！但若就这样叫林小桃回黄家，她却又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刘三凤那般心狠，孩子现在还没现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黄保忠就能这样待林小桃，一旦刘三凤生个儿子，妹妹还怎么活？
左思右想，当真是千难万难！林氏朝青果看去，“果儿，你怎么说？”
“我赞成！”青果点头道：“即便三姨不说，我也要劝她和离。”
“可是你三姨她……”
“我三姨不能生，是不是？”青果看向林氏。
林氏点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床榻上神色有些木然的林小桃。
林小桃何偿不知道，像她这样不能生育的，即便和离日后再嫁，只怕也只能嫁那种有儿有女的人做填房，不然……林小桃吸了吸鼻子，目光微沉，抬头朝青果看去。
“果儿，你说过你要给三姨养老的话，算不算数？”
“算。”青果犹豫都不曾犹豫的说道：“三姨日后想嫁人就嫁，不想嫁，我给你养老送终。”
“你以后还要嫁人，这养老送终的事还是留给我吧。”
“哥！”青果回头看着同样举了盏油灯走过来的罗小将和青萍，“你们怎么来了。”
“我迷迷糊湖听到有说话声，正巧看到姐出来，就跟了过来。”
青果朝青萍看去。
青萍轻声说道：“我摸着身边没人，见你不在，想着你应该是来看三姨，就过来了。”话落，朝林小桃看去，轻声问道：“三姨，你怎么样，好点了没？”
“三姨好多了。”林小桃对青萍说道：“这么晚了，你们都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干活呢。”
她这一提醒，林氏也反应过来，连忙催促着罗小将她们，“小将，你明天一早还要去学堂，快去睡吧，果儿，青萍你们也去睡，你三姨醒了就没事了，娘在这看着呢。”
青果点了点头，反正林小桃已经拿定主意要和离，有些事现在也商量不出什么，得等她外公和舅舅来才能有个主意。这样想着，她便没坚持，跟青萍和罗小将返身走了出去。
罗小将临走前对林小桃说道：“三姨，你放心，往后你就跟着我娘和我过。”
林小桃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等三个孩子都走了，林氏看了看天色，想着明天还有活要干，便脱了衣裳在林小桃身边睡了下来。
“姐，你回屋去睡吧，我这没什么事了。”林小桃说道。
“回屋？回哪个屋？”林氏对林小桃说道：“这就是我的屋啊。”
林小桃一怔，半响失声问道：“我睡你屋里，我大姐夫睡哪啊？”
林氏叹了口气，一则天晚了，二则也怕林小桃心情有影响，便不打算把她和罗兴祖的事说出来，拍了拍林小桃的手，说道：“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小桃就算再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看着林氏眼下浓浓的青色，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一夜无话。
第二日，青果娘几个还是鸡叫头遍的时候就爬了起来。
林氏跟店小二去采购，青果和青萍收拾着店前店后，罗小将自从上了学堂，也就只有晚上回来的时候能帮一把。便趁这个时间，去看了下林小桃。
“三姨，你怎么起来了。”一进屋见林小桃已经穿戴整齐，正扶着个桌子喘气，罗小将几步上前扶了她，“你快躺下，大夫说了，你这病要静养。”
“没事，三姨躺着累，起来走走。”林小桃说道。
罗小将没法，只得上前扶了林小桃，“三姨，你要去哪？我扶你去。”
林小桃其实是想起来帮把手，可她这身体才刚有起色，哪里是她想就能的。喘了口气后，她摆了摆手，对罗小将说道：“你去学堂吧，我在屋里走走就行了。”
罗小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经过柜台的时候大堂，没忘记跟青果提醒一声。
“三姨起来了，你等会要是不忙，就去看看她。”
“哎，我知道了。”
青果送罗小将出门，目送罗小将离开后，这才转身进了屋。
不多时，林氏采购回来，把东西送去后院让厨子和小二收拾后，林氏正打算去看林小桃，耳听得前院响起一片喧哗声。林氏步子一顿，转身折了回去。
“爹，正达、方达，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正坐在大堂里擦着汗的可不就是林善文和林家兄弟俩！
青果正给三人倒着茶水，“外公，大舅小舅，你们早饭还没吃吧？”
林正达和林方达摇头。
青果连忙对林氏说道：“娘，你去给外公和舅舅下碗面吧。”
“哎！”
林氏应着转身便要走，却被林善文给叫住了。
“桂花，我们不饿，我有话问你，你先过来。”
“外公，有什么话也没比吃饱肚子重要。您不饿，我舅他们还饿呢！先吃饭吧。”说着对林氏连连使眼色。
林氏犹疑的看了眼脸色微沉的林善文，想了想，还是转身朝后院走去。
“姐，我来帮你。”林正达跟了上前。
林氏也没多想，便由着林正达跟了往后院走，不想才走几步，林正达便压了声音说道。
“姐，你跟大姐夫是怎么回事？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我大姐夫把你给休了，你抢了他财产还鼓动果儿他们不认爹，果儿爷和奶叫喊着说要来找你算帐呢！”
林氏脚下步子顿了一顿，她说人怎么来得这样快，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那果儿爹是怎么说的？”
“大姐夫说酒楼是你们赚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果儿她们是他不要的，跟你也没关系！”
林氏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哎，这个让人又恨又怜的男人啊！
而外面，林善文也正跟果儿说着这事。
“你爷和奶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说你知道。”
青果点头，“外公，你别担心，他们敢来，我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善文叹了口气，对青果说道：“当真把你娘给休了？”
“噗嗤”一声，青果笑了说道：“外公，不是我爹休的我娘，是我们帮着我娘把我爹给休了！”
林善文半响没回过神，等回神，林氏要林正达已经人一人端着个托盘出来，托盘里是热乎首的肉丝面。
“爹，先吃面吧，吃饱了，我有话哪您说。”
“哎！”
林善文点头，接过林氏递来的碗，低头吃起面来。
一碗面还没吃完，黄保忠来了。
“岳父，正达、方达吃面呢。”
林善文捧着个碗愣在那了，他往黄保忠身后看了看，一脸犹疑的问道：“保忠你怎么来了？小桃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黄保忠不由便朝青果看去。
“外公先吃面吧，冷了就不好吃了。”青果没理会黄保忠朝她看来的目光，而是招呼着林善文。
林善文不是个迟钝的人，更何况他一直挂心着林小桃，这个当口，他要是不知道怕是林小桃出事了，他也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将手里的碗往前推了推，搁了筷子，对黄保忠说道：“保忠，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黄保忠原是想来找青果再谈谈，没想到林善文这么早就到了，更没想到的是青果还没说事！被林善文问得当即就怔在了那。
青果看着他家外公剩下一大半的面，暗暗的叹了口气，从柜台走了出来，对青萍说道：“姐，你带外公去楼上雅室。”
“哎。”青萍应了一声。
青果又对同样放了碗的林正达和林方达说道：“大舅、小舅，你们跟我来。”
林正达、林方达放了手里的碗，一头雾水的站了起来，跟着青果往后院走。
“果儿，出什么事了？”
青果默了一默，想着这事还是先林正达和林方达有个数的好，于是便说道：“三姨父帮着那个小妾欺负三姨，我昨天和娘把三姨抢回来了，现在就在后院住着呢！”
“什么！”
林正达和林方达齐齐愣住了，他们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盯着青果看。
青果讥诮的扯了抹笑，淡淡说道：“三姨病了，大夫说要是我们再去得晚点，怕是人就要没了。”
林方达性子最是爆燥，青果的话声一落，他扯了嗓子吼“我找他去！”
话落，果真转身便回跑，蹬蹬的便跑上了二楼，林正达反应过来，也跟着转身就跑。
青果没拦，这娘家兄弟替出嫁的姐妹撑腰是几千年的传统，就算是林家兄弟俩年纪小，怕是出不了多大的气，但她就不信了，黄保忠还敢还手不成？！
“果儿……”林氏急急的走了过来，“怎么办？你舅舅他们会不会吃亏啊！”
“不会，娘，你去把我三姨背到楼上去。”
“哎。”
林氏虽然一肚子不安，可是也没有拒绝青果的话，转身便进了屋。
前面的动静不小，林小桃没听全也听了个大概，什么也没问由着林氏将她背了出来。青果上前帮扶着。
人还没上楼，便听到一阵“咚咚”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林正达和林方达大声的叫骂声。
“黄保忠，你人面兽心，你不是人！”
“你两面三刀，说一套做一套，你不得好死！”
呃！
青果觉得两个舅舅虽然骂得太斯文了点，但话里的意思着实是挺贴切黄保忠的。
雅室，黄保忠被林家兄弟俩，一人一拳正正打在面门上，两个黑眼圈，大小颜色方位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大熊猫的黑眼圈还标准。要不是，林善文喝止了林家兄弟俩，怕是他这会子身上也能出不少痕迹！
“正达，方达，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林善文喝斥着林家兄弟，又回头对黄保忠说道：“保忠，你没事吧？要不要给叫个大夫。”
黄保忠摇头，眼睛痛得根本睁不开，眼泪一阵一阵的直往外流。
“爹，你还护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三姐快被他害死了！”林家兄弟俩齐齐喊道。
林善文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向黄保忠，只，黄保忠双眼紧闭，他根本就看不出事情是真是假。
“保忠，他俩说的是真的？”
“岳父，您听我跟您解释……”
一道声音打断到了黄保忠的话。
“不用了，还是我来跟爹说吧。”
林善文听到林小桃的声音，霍然回头，等看到林氏背上的林小桃后，整个人已经是抖得不成样，他哆着唇，良久，才问出一句话。
“桃，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林小桃眼里的泪顿时便夺眶而出，她泣声喊了句，“爹……”下一刻，便哭得说不出话来。
“你个王八蛋，我让你欺负我三姐！”林正达在看到林小桃的刹那，回头又是一拳往黄保忠脸上招呼。
黄保忠因为有着防范，侧头避过了，正要开口，不防林方达冷不丁的从另一侧一拳招呼了过来。
“唔！”
黄保忠捂着鼻子半响出不了声，等感觉到鼻腔一股温热漫延开时，手里已经是粘粘乎乎一片。
林方达虽然小，但庄户人家常年干农活，就算是小孩，也还是有两把力气的！这一拳，要换成个成年人，非得把黄保忠鼻梁给打断不可！
“方达！”林小桃喊住了还要动手的小弟，“别打了，你就是打死他，又有什么用！”
“我不管，我打他我心里好受就行了！”林方达吼了一声，对林正达说道：“哥，揍他！”
“哎！”
林正达应了一声，立刻加入了战斗。
黄保忠这个时候不说还手，就连自卫的能力都已经被剥夺了。
林方达和林正达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不要命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方达，正达，你们快住手！”林小桃急得一把抓了青果的手，“果儿，快，快上前把他们拉开。”
青果垂了眼睫，目光清冷的看着林小桃，“三姨，你现在心疼他被舅他们打，当初他可曾心疼你？”
林小桃被青果问得一怔，林小桃怔住了，林善文却是发话了。
“正达、方达住手。”
父亲发话，林家兄弟俩再气，也只能恨恨的收了手。
林善文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楼下却响起一片喧哗声，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啪”一声被推开了。
刘氏和黄有财抢了进来，一进门，刘氏便看到黄保忠青红肿紫的脸，“嗷”一声，就扑上前，抓着黄保忠，喊了起来。
“你傻的啊，我都说了不让你一个人来，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
“这些人怎么这么狠毒啊，把你打成这样！”
“谁打的，你告诉娘，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给你讨个公道！”
从头到尾，一个眼光也没瞄向青果一行人。
林家兄弟俩攥了拳头，便要出声，被青果给扯了把。
“果儿……”
青果摇头朝林善文那看了看，表示，现在不是他们开口的时候。
果然，林善文慢慢悠悠的开口了。
“亲家太太，人是我家两个儿子打的。不知道，这公道你打算怎么个讨法！”
抱着黄保忠的刘氏不由就僵了僵。
黄有财看了眼刘氏，在林善文跟前坐了下来，“亲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把孩子打成这样呢！”
林善文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林小桃一眼，对黄有财说道：“亲家，我也想问你一句，我家桃儿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她？”
黄有财是个老实人，他其实一直不赞成刘氏那样对林小桃，可是当家的是刘氏，他不同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现在被林善文这样一问，心虚的他当即便没话了。
刘氏一见黄有财不吱声了，上前一把扯开了黄有财，对林善文说道：“亲家，做人得有良心，你家小桃嫁进我黄家三年无所出，七出之条都够上了，可我们非但没把他休了还好茶好饭的供着，我到是想问一句，你们想干嘛？”
林善文见刘氏颠倒黑白，死死抓着林小桃不能生子这一条，气得手都抖了。但，林小桃无子又是事实，林善文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样回话。
“我小姨不能生，你家不是给纳妾了吗？”青果在一边冷声说道：“不但纳妾，还打算扶妾灭妻！我到是想问问，我三姨跟你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要这样作贱她！”
“大人说话，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刘氏是领教过青果的泼辣的，学聪明了，不跟青果打正面仗，“这里有你外公，有你娘，有你舅舅在，你算个什么东西，说三道四的。”
林氏见刘氏骂青果当即不同意了，才要开口，青果却是慢悠悠的说道：“果然这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好端端的一个人，便要把自己当成个东西，要我说，你还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真不是个东西。难道，你没听说过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的话？”
不等刘氏开口，青果又接着说道：“你要觉得这话跟我们说不着，也没关系，咱们县衙里去说个是非曲直。”
大宣国律令，凡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徒一年。
这是青果花了十个铜板以及一道白切肉的代价，从文秀才那问来的。
刘氏不懂律令，但她却是从黄保忠嘴里知道青果和叶家的关系，现在青果口口声声说要见官，她自然是想到，青果想借着叶家的关系，来惩治他们家。
先不说刘三凤肚子里是男是女，单就说她只黄保忠这一个儿子，她哪里敢让黄保忠去衙门走一遭。
刘氏绷着脸，就连自己被青果骂不是个东西，也不敢计较了，她看着林善文，咬牙道：“亲家，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吧！”
林善文朝林小桃看去，“桃，你怎么说？”
屋子里的人，顿时，齐齐将目光看向了坐在林氏身侧的林小桃，因为身子乏力，林小桃半个身子被林氏半抱着，虽然人好了些，但脸色恢复的却没那么快，还是腊黄腊黄的。见众人朝自己看来，林小桃微微抬头，目光迎了众人，等对上一对晦涩的眸子时，她僵了僵。
稍倾，林小桃撇了头，避开那对眸子，轻而有力的说道：“我要和离。”
“什么！”黄保忠霍然站了起来，他怔怔的看着林小桃，“小桃，你说话？你再说一遍。”
林小桃深深的吸了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和离！”
“我不同意！”黄保忠顿时喊了起来。
林家兄弟俩早在黄保忠要纳妾的时候，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林小桃说要和离，黄保忠敢说不同意，二话不说，拎了拳头就要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刘氏立刻张了双臂护小鸡崽似的将黄保忠护到了身后，对林善文喊道：“和什么离，她一个不会下蛋的鸡，我们黄家倒老霉了白养她三年，和离不有，休书到一封可以！”
林小桃被刘氏的话气得脸色一白，当即便咳了起来。
“三姨！”青果一把扶住林小桃，“三姨，有些人，你就当她是狗叫好了。千万别介意，不然气着自己才不合算。”
林小桃点头，唇角翘起一抹苦笑，眼里却是大滴大滴的泪掉了下来。
“娘，娘，”黄保忠站在刘氏身后苦苦哀求，“我不休妻，我……”
“你什么你！”刘氏回身便给了黄保忠一巴掌，气急道：“她都不想跟你过了，你还粘乎什么？一只不会下蛋的鸡，真当自己是什么九天仙女呢！我告诉你，早就该休了你了！”
林小桃捂着胸口一连串的咳嗽不停。
“你个老虔婆，我跟你拼了！”
林家兄弟俩跺了脚就要上前跟刘氏拼命。
“正达、方达……”林小桃硬是止了咳声，喊住了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她回头看了眼一脸疼惜的林善文，泣声道：“爹，女儿不孝，给你老人家丢脸了，只要能离了他家，休书就休书吧。”
林善文含泪点头。
虽然都是不过了，但这和离和休弃之间的意义却是相差甚远，光从财产上说，若是和离，女方可以带回出嫁时的嫁妆。而被休弃别说是财产，甚至是连抬头做人都难！
黄保忠眼见得林小桃宁愿被休，也不愿跟他过下去。嘴里一阵苦涩的同时，一丝悄然的恨意也从心头生起。
当下不再跟刘氏哀求，只干巴巴的说道：“林小桃，你别后悔！”
“你给我闭嘴！”林家兄弟俩对黄保忠喊道。
林小桃看着黄保忠，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再难过，她也知道，那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抿了抿嘴，一字一句说道，“我祝你和刘三凤早得贵子，白头偕老！”
黄保忠深吸了口气，重重一点头，眨落眼里的泪，转身走到窗边，取了桌上的笔墨纸砚，略一沉吟，稍倾，便一笔一划写起来。
他是家中独子，幼时跟着先生也读过几年书，写过几年字。考试当官不敢说，一纸休书还是不必求助他人的！
“慈有青州府人氏，黄保忠，娶妻林氏，婚后三年无所出，且不事舅姑，性恶善妒，每每说教，汝非但不闻，且戾随日增、刁伴时长。于今，汝物欲熏心，听人唆使比之不孝，恶欲膨胀恣睢癫狂，竟逼迫亲夫、恶语中伤，欲断某之血脉也！是可忍，孰不可忍！某痛，某恨，某怒不可当！遂做此休书一封，与汝永断这夫妻之情！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立书人，黄保忠。元狩十七年二月二十日。”
因为林善文是考过秀才的人，所以林家兄弟俩也都识字，所以等黄保忠将那休书递过来时，兄弟俩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黄保忠，这欺人太甚！”
黄保忠目光死死的盯着林小桃，一字一句道：“休书只此一封，你们愿意要，就拿走，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愿要，我就把你三姐带回去，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你……”
林家兄弟俩顿时攥了拳头还要上。
“正达，方达。”林善文喊住了兄弟俩，颤手将那张休书叠好，沉声道：“让他们走。”
“爹……”
林善文摆手，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也没有说的力气。
世事原就如此，不在一起了，谁还会将你亲人，恶语相向，极尽所能的伤害你，是本能。
林家兄弟俩愤愤的退到了一侧，由着刘氏心肝宝贝的扶着黄保忠往外走。
到是黄有财神色讪讪的看了眼屋里的人，有心想说几句话，却在刘氏一声怒吼中，连忙抬脚跟了出去。
“等等。”
青果忽然出声。
刘氏顿时一脸警觉的朝她看过来，“你想干什么？休书也写了，还不让我们走吗？难道你想留我们下来吃饭不成？”
青果扯了抹皮笑肉不笑，目光锐利的盯着黄保忠，缓缓开口说道。
“你的好儿子给我三姨留了那么一份声情并茂的休书，我总该极尽诚心的答谢一番才是，你说是不是？”
“不用了，我们不要你什么答谢，你只要别阴魂不散的再来编着我们就好。”刘氏说道。
青果点头，“放心，那种没品的事，我做不出来，我们家里人也做不出来。我现在就说几句话，算是对我三姨在你家三年的答谢。”
刘氏狐疑的看着青果，仅管心里认定青果肯定没什么好话，但她还是想看看青果要说什么。
青果唇角微翘，对上黄保忠有些暗沉的脸，一字一句说道：“生儿子没屁眼这种缺德话我就不说了，我呢，就祝你一生无子，哪怕你十妻八妾的娶进门，生的都是闺女！”
“我呸、呸、呸……”刘氏急急的就往地上吐唾沫，指着青果就骂起来，“你这个黑心烂肚的小贱货，你咋就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嫁……”
青果可不会让刘氏在这泼妇骂街，当即扬了声对楼下喊道：“小二，这里有条疯狗走错门，你还不快上来赶出去。让她在这乱吠，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哎，来了，来了。”
店小二蹭蹭的从楼下跑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对刘氏等人摆个请的手势。
刘氏还不肯依，但黄保忠已经无心再做纠缠，同黄有财两人一左一右扯了刘氏便急急的下了楼。
“罗青果，你这个小贱货，你……”
粗俗难听的叫骂声，一路不停。
终于，耳边清静下来后，林善文看着泪水流了一脸的林小桃，对林氏说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我这就带桃回去吧。”
林氏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让小桃留下来吧，一则店里需要人手，二则，村里流言蜚语的，听着遭心。”
林善文朝林小桃看去，“桃，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跟着大姐，等我身子好点了，我就在酒楼帮工。”林小桃说道。
林善文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林小桃的身子必竟还不好，林氏将她重新背下楼，让她好生养着，少不得又安慰一番。
这边厢，青果却是跟她外公说起地里的事来。
“外公，开春后，我们就要继续给醉仙楼送菜了。”
林善文点头，“外公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之前是你爹跟着你们来镇上了，现在你爹回村里了，那地……”
“那地还是你们种着，我爹他是回去跟我爷和奶过日子的，他那么心疼他们，我爷和奶还能缺他的吃用？”青果打断林善文的话。
林善文错愕的看着青果。
罗家人是什么德性，十几年亲家做下来，他可真是太了解了！
不过……
林善文点了点头，“那我们商量下开春那地种些什么吧。”
提起这个，青果便想起她托韩光华找的雪里蕻的事，到现在没个回音，看样子，这一季是赶不上了。
“舅舅之前不是说想种黄豆吗？”青果朝一侧的林家兄弟俩看过去，“要不就种黄豆吧。”
“十几亩的黄豆，这用到明年怕是也用不完呢！”林善文摇头，“再说得过了春分要到五月底才好种，这还有三个月的时间，那地就空着不成？”
青果原本就是想着这时间种一季冬种春收的雪里蕻，可找不到种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把分一分，小白菜和长竿豆还有小萝卜这些都种上一点。”青果说道。
林善文点头，“这没几日就是惊蛰了，正是下种的好时间，就按你说的，我把地给分一分，有菜种子的都给种上，你这店里不是也得买菜吗？到时，就让正达和方达，早上给送一趟。”
“嗯。”青果点头，不忘特意叮嘱了几句，“外公，小萝卜和长竿豆还有尖椒这些可以种的多些。”
林善文自是应允了下来，因着过年，这醉仙楼的生意停了下来，现在年过完了，又要开春了，生意自然是要继续做起来的。
青果原也早就跟他透过话，想要再弄些别的酸咸菜出来卖。反正地有，人也有，把地侍候好了，那可就都是钱！
又说了会儿话，眼见便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楼下客人也多起来了，青果便忙着下去招呼客人。
林善文原是打算午饭前就赶回去，让青果给留下来了，怎么说，也得吃了中饭再走。回头又让青萍去镇上买了几斤肉和盐，还有些鸡蛋，打算让林善文带回去。
就在她忙得昏天黑地，连口气都喘不上时，耳边冷不丁的便响起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罗青果，小爷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青果正算着帐，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声喊，手一抖，尖尖的鹅毛笔便戳破了手下的纸。她将那支月毛一扔，抬头便朝始作俑者看去。
这一抬头，便对上两张粉雕玉琢的脸。
前者不陌生，权二代代表人物，吕明月，吕二公子。
后者……青果看着眼前瓷白带着淡淡婴儿肥，嘴抿得紧紧的，正用一对眼角略略上挑的眸子，一脸嫌弃打量她的小正太，想着，他是谁？又会是谁？
转眼，青果已经换了张大大的笑脸，对吕明月招呼道：“哎，二公子您来了？”
吕明月还没开口，他身边那个长得周正表情略显严肃的小正太，却是突然说道：“明月，她在骂你。”
青果一愣，一脸好笑的看着这个略为刻板的小正太。
“这位小公子，我怎么就骂吕二公子了？”
“是啊，光宇，她怎么骂我了？”吕明月一脸狐疑的朝韩光宇看去。
韩光宇给了吕明月一个大白眼，满脸嫌弃的说道：“笨蛋，她叫你二公子，不是说你二吗？二，难道不是骂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