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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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绿色的光晕里,盈侧妃的面容透着生硬的青白,根本不像活人。

    只见,她红唇一咬,冷声的斥责带着狠厉阴森的味道,黑瞳如同啐了毒液的利刃,直直刺向刘嬷嬷!

    同安院中的失败,让她心中的怒火空前高涨——这么多年了,自从修行术法之后,她就从来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一时之间,只觉心如火烧,恨不得将所有人都烧成灰烬方解她心头之恨!

    刘嬷嬷看到这样的盈侧妃,只觉心头一颤,腿脚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说!”盈侧妃的声音狠厉而愤恨,夜明珠幽幽的光芒中,她面色青白,仿佛来自地狱青面獠牙的恶鬼。

    刘嬷嬷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鼻尖上的汗在夜明珠的光晕下盈盈波动:“禀主子……主子……院子里那些,那些老鼠啊,狗啊什么的吃了那饼之后,一直都没什么异常,老奴等了一个时辰,本以为没事,就想回来复命,谁知道老奴还没走,就有成群结队的老鼠朝听风院那边跑去了,这会儿……这会儿凡是吃了饼的,都开始疯了一样长朝听风院跑去了……”

    盈侧妃虽然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但是近几年,随着身体的变化,她的心性越来越难以捉摸,性格乖戾暴躁的很。

    果然,她话音一落,盈侧妃就眼睛一眯,冷冷看向她,双瞳之中浓黑翻涌的煞气似乎要将她吞没。

    盈侧妃的声音阴森可怖:“听风院?”

    “是听风院!”刘嬷嬷忙点头,生恐晚了一步就激起了盈侧妃的怒火!

    “此话当真?”盈侧妃似乎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刘嬷嬷说的肯定坚决,然后,又微微猜测道,“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弄错了,药引子其实是王妃的头发?”

    “不可能!”刘嬷嬷还未说完,盈侧妃便蓦然打断了她的话,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确定。她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喃喃道,“柳姨娘的头发是本宫亲自取来的,怎么会有差错?”

    说完,她扶着桌沿微微愣了愣,心内却一时间千回百转!

    赵流苏自从下嫁焱王,被昭华郡主谋害不成醒过来之后便性情大变,且自己与安定王府断绝了关系,改名换姓,自称苏云。

    从她与她的交锋来看,这苏云除了样貌,竟然与赵流苏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其实就是苏云,而不是赵流苏?

    可是,这苏云到底是谁呢?

    “主子……快些拿个主意吧!”刘嬷嬷焦急担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将盈侧妃的心神拉了回来!

    盈侧妃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刘嬷嬷继续说话,心内将此事慢慢理顺过来:苏云的确有些本事,但她再怎么有本事,与她修行之人想比,那也是天壤之别。

    这便说苏云不会提前洞悉她的行动,更不会提前换了药引。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那些吃了饼子的小动物都向听风院跑去了?

    难道是焱王府有人知道了自己的打算而告诉了苏云,苏云才拿她自己的头发做药引要勾引元晟……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苏云身为王妃,似乎也并不怎么受宠,又失去了安定王府这个靠山,也唯有抓紧元晟一人了!

    这些女子的内宅之事,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到底是谁洞彻了她的心思的?

    虽然一时之间,她还想不明白柳姨娘的头发是怎么被换了的,但是如此看来,焱王府定有高人坐镇!

    但是,云门少主云公子已死,术法界中,这世上绝无可以与她匹敌之人了,到底是谁能做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敌人不知不觉间便将她耍的团团转,自己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盈侧妃便觉那人似乎无处不在,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底慢慢升起。

    盈侧妃抬手抚向自己心口,面上狰狞的神色一闪,转而却哈哈大笑起来。

    她张扬阴森的笑声在幽暗的室内猛然暴起,衬着她青白的面色,一身红衣,仿佛鬼魅。

    刘嬷嬷一愣,不解的抬头看着她,有些胆战心惊的喊道:“主子……”

    盈侧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冷哼一声:“苏云三番两次令本宫下不来台,这次本宫虽然失算,却也不算完败!想想苏云被那些猫狗纠缠的狼狈样子,本宫便觉出了一口好大的怨气!”

    接着,不待刘嬷嬷说话,盈侧妃又急急忙忙的抬步朝外走去:“趁着本宫的毒还没发作,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去找**师!”

    她必须赶在毒素发作之前就解毒。她对苏云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她也能感觉出苏云对她的敌意,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喜欢上……苏云!

    “可是**师不是被主子您……”

    “放肆!”盈侧妃步子一停,厉声一呵,接着又咬牙道,“他的命握在本宫手中,他敢不听话?”

    说完,盈侧妃便大步朝外走去。

    “是、是!”刘嬷嬷一边答应着,一边跟在她的后面朝外奔去!

    ……

    王府后花园的一角,高高的院墙上,苏云正抱着黄泉斜坐在上面。

    不远处是一棵梧桐树,秋日梧桐花开放的泼泼洒洒,在夜晚的月光下露出粉白的笑靥,鼻端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道。

    黄泉颤抖着将头埋在苏云的怀里,炸起的毛良久都没有松下来。

    “喵喵!”黄泉叫声虚弱,将脑袋使劲往苏云怀里拱了拱!

    好多好多的老鼠都来追它……呜呜,它是猫,不怕不怕!

    想着想着,黄泉的身体却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喵喵!”

    它怕!

    苏云安抚的拍着它的身子,眼神之中浓浓的云雾层层弥漫,只有瞳孔深处反射着月光的两点金芒幽幽闪烁,仿佛漆黑的荒野之中燃着的两点明光!

    紫阳宫主吗?

    虽然有些晚,但是竟然没有等到毒发就猜到了毒下在了米面里,很多年不见,她的智商倒是进步了不少!

    可是,害的它的黄泉现在见了老鼠就打颤,这就不对了!

    所以……她要关门打狗!

    苏云抬头看看月亮,打了个哈欠,貌似她的工作都是在晚上比较多……这个,前世说来,加夜班至少要双倍薪水吧?

    她眼睛眨了眨,微微有些纠结,她这么做算是在帮元晟做事吧!

    那用不用去向他申请双倍的薪水?

    想起元晟,苏云有些微微的愧疚——等这事完了,她一定要给元晟找一个真心爱他,他也真心爱慕的女子娶进门!

    这会儿元晟自顾不暇,自然没时间理会她!

    那么,今晚所作所为,就当是对他的赔礼道歉吧!

    苏云想着,云遮雾绕的瞳眸微微一闪:远处树木的阴影之下,两名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正缓缓的朝这边而来!

    苏云眼底顿时一抹流光闪过,璀璨如烟火!

    终于来了!

    ……

    树木沿着院墙种植,青石板的小道两旁也都是花坛,月光洒下,层层叠叠的树影交错遮挡,狭窄的小道上阴暗的很!

    盈侧妃和刘嬷嬷披着黑色的披风,尽量的贴着树木的阴影而行。

    今夜的王府似乎格外安静,守卫也比较放松,走了这么久,似乎就只在出二门的时候遇到了两队侍卫。

    这样一路行来的顺利让盈侧妃不由在心中就放松了警惕!

    又走了一段时间,盈侧妃微微喘息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前方,扶着旁边的树木直起身来,血红双唇微微开启,喘息不已。

    “主子!”身后低头弯腰的刘嬷嬷小声喊道,“小心有守卫!”

    盈侧妃轻嗤一声:“刚才出来的时候不是听到那些丫鬟在议论,说是今晚内院进了刺客,元晟受了重伤,这会儿守卫只怕都到内院搜查去了!”这些守卫还不都是马后炮,若她可以用术法,根本不怕他们!

    原来,因为怕惑魂汤和情蛊之毒提前发作,她功力都用来压制两种毒素了,所以这会儿根本不能使出一点法力;而她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紧,每每出门也都是以车辇代步,而自从修行术法之后更是每每出行都以术法代步,这会儿她不能用术法,走了这么一段路,只觉嗓子生疼,仿佛要冒烟一样的难受,腿也一阵阵的酸软起来!

    “主子!”刘嬷嬷拿着帕子上前给她擦了擦汗,心疼的劝道,“离毒素发作应该还有半个时辰,足够我们出了焱王府了,主子稍微用点法力,该无妨吧!”

    “本宫总觉的焱王府地气不同别处,本宫在这里不但修行缓慢,身体处处似乎都被压制着,若在这里用出法力,达到同样效果要用三倍的力量,无异于浪费,不如出了焱王府,本宫再使出法力,一气去找**师!”

    盈侧妃说完这句话,又轻轻喘息一会,这才抬步继续朝前走去!

    刘嬷嬷赶紧跟上。

    焱王府的后院东西南北各个角落各开一个小门,寻常日子都是紧闭的,因为今天苏云在府中开宴会,来来往往的人多,前院的几个门都不够用,便下令开了二门,让一些采买差事或者跑腿打杂的走走。

    而东西南的三个门入了夜就都紧闭了门户,北门却因被运送米粮等物的大车撞了一下,撞坏了门扇,那门一时间装不上,入夜她便请示了苏云遣了一队守卫彻夜看守!

    盈侧妃白日主持鸟羽大会,此事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她也是直奔北门而来,打算来到门口的时候运起法力一冲而过!

    只是,这会儿,盈侧妃抬眼看去,却见凄迷的月光下,北门洞开,夜色中仿佛乍然张开了一张巨口,一眼便可望到街面上!

    盈侧妃微微一愣,便听一个缓慢而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此门是我开,人是我支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盈侧妃抬头,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北门一边的墙头上,素衣少女随意跌坐,怀中抱一只黑猫,轻轻摇晃着双脚,长发没有挽起,随风轻舞,月光落在她精致白皙的眉眼上,仿佛误入凡间的仙子!

    此时,少女正一副闲适肆意的看着她,缓缓轻唱!

    “苏……云?”

    盈侧妃浓黑的眼眸之中一抹震惊闪过。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听风院被老鼠追的满地跑,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苏云轻轻弯唇,一抹优雅淡然却带着清冷的笑意缓缓流泻,“让盈侧妃失望了?”

    盈侧妃愣愣看着她的笑容,一时之间脑海中一张曾熟悉无比的面孔一闪而过,但是,似乎隔了很久了,她竟然想不起那人是谁!

    “你是……”

    “盈侧妃贵人多忘事!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将本妃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我自然知道你是王妃,但是……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盈侧妃微微皱眉,下意识开始搜寻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可是找遍了,都找不到有这样一张面孔!

    与眼前这张面孔一模一样的只有那个懦弱胆小的傻子赵流苏,可是,她心中却明确的知道,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恍然,她脑海中一闪,一张优雅轻笑的面孔定格在她的眼前——是她!

    很多年前,那个女人跪在她的脚下苦苦乞求她被她无情拒绝的时候,她冷冷的看着她,唇边就是这么一抹淡然优雅却清冷无比的笑容——那个笑容仿佛是一把仇恨凝结的冰刃,锐不可当的刺中了她的灵魂,让她在很久之后都能感受到由衷的颤抖。

    从此,她的记忆里再也甩不掉那个女人的笑容,优雅的,含愁的,愉悦的,清冷的……愤恨的……甚至是绝望的!

    豫州苏家的嫡长女……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苏笑笑!

    笑笑,笑笑……就是这个名字,那个人喊得最多的一个名字,甚至也为她取名笑笑!

    可恶!

    盈侧妃眸中一抹利光猛然射向苏云:“苏笑笑是你什么人?”

    苏云坐在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盈侧妃,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收敛,眸底却是浪涛翻涌,滚滚浓黑的浪潮卷着其中两点玄金色的光芒,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吞没!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们……也不例外!

    第一次相见,她看着她,就能感到心中的愤恨翻涌,甚至对他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憎恶,原来,都是因为……她,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苏云想着,唇边的笑意越发的灿烂,眼底的阴霾却-际会,翻涌聚集,深处的一抹利光,破云而出!

    “苏……笑笑!”苏云低低的喊出这个名字,只觉心中猛然抽痛一下,“她是我什么人?”

    很多年,很多年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在她刻意的遗忘中,她忘记了时间,却忘不掉她临死之前望着自己时候的那一抹温柔慈和的笑容。

    她说:“平安,娘为你取名平安,就是要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你一定不能让娘失望啊!”

    “好……好!”

    大雨滂沱中,小小的女孩子紧紧抱着母亲的头颅,不迭声的答应,染血的利刃扔在一边,上头的血迹已经被暴雨冲刷干净,她却再也走不出此生的梦靥!

    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血迹,却冲不掉染在她心中的那抹血色!

    苏……笑笑!

    苏云的眼底浓重的阴煞之气猛然迸发,唇边的笑容慢慢透出一抹血魅之气:“她的名字你也配叫吗?”

    “你……”盈侧妃一愣,眼眸微微闪了两下,“你是她的什么人?”苏云……果然与苏笑笑有关系!

    “我是她的什么人?”苏云唇边笑意越发的深邃,“她是我的生身之母啊!”

    苏云的声音缓缓的,淡淡的,但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有力,无比清楚,仿佛每一个字瞬间都可以化为利剑刺向敌人——她是用了多少力气,才将用当年的仇恨和绝望凝结出的这句话吐出啊?

    说出这句话,苏云只觉浑身的气血都翻涌叫嚣起来,当年在魔教圣林之旁,大雨中抱着母亲尸体的痛苦绝望一瞬间便袭上了心头!

    那么清楚,那么熟悉,那么刻骨铭心的痛……仿佛就在昨日!

    她的目光一扫云遮雾绕的迷茫,如锋锐的剑锋直直刺向下边站立的黑衣女子:“我与你,不只是杀母之仇……”

    “你……”盈侧妃一脸不敢置信,红唇翕动半晌,却没有说出她的名字,“你是她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苏云唇边笑意残酷冷煞慢慢流出,在盈侧妃一脸不敢置信中又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灭门之恨……”

    “紫阳宫主!”

    云门被灭,固然有宿命的关系,可是,若无她的汲汲谋划和引导,长年居于云门深山的容渊,怎么会变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