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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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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雅进得院子,一个嬷嬷就迎了过来,她带着她走进厢房,就见傅璟雯半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头上捆了包布,眼睛浮肿,病恹恹地,毫无精神可言。

    榻前一个嬷嬷给九雅见过礼后道:“听说三奶奶的医术了得,还曾医好候爷的腿疾,我们主子正好这几天因为世子的事伤心过度,腹有微痛,胸口又闷得慌,殿下便着我们将三奶奶请来,希望也能帮我们主子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璟雯可是身怀有孕的孕妇,怀的又是皇家子嗣,金贵得很,九雅再蠢,也断没有为她去诊脉的道理。她轻浅道:“大姐不是有太医的太医么?太医一头一脑给大姐看诊,最清楚大姐的情况,不如叫太医来看一下?”

    傅璟雯蹙眉幽幽地看着她,“你是我弟媳,太医又毕竟是外人,你给大姐看一下不是更让我放心一些?”

    忽然之间如此致力于让自己给她看诊,怕是有什么阴谋吧?九雅暗想着,无奈道:“大姐如今是怀有身子的人,又连番伤心哭泣,这是有郁气滞结于胸引起的反应,只需好生休养,不再想那些伤心的事,再在外面多走走,多晒晒太阳,便会慢慢恢复正常,都好起来。”

    傅璟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三弟身上的病找了名医来治,都不曾见有好转,想不到你一来,首先就治好了他的哑病,那接下来的痉挛之症,不知弟媳能否有办法帮他一起治愈?”

    九雅心里一紧,望向傅璟雯的目光里顿时多了一分警惕之色。看来傅清言一死,那世子之位已是空缺,有些人就已经开始盘算了起来。他们总之是怕她把傅誉的病症治好,还将那世子之位给占了吧?若是傅誉的病没治好,那么,那世子之位会让谁去承继?傅长亭?

    由这一点,她猛然想到,会不会傅清言的死根本就是傅长亭所为,毕竟他才是即得利益者。

    她顿时甩了甩头,傅清言可是他的同胞兄弟,人再怎么丧心病狂,又怎能干出那么猪狗不如的事?

    而现在,傅誉的毒虽然已解,但是为了放松对方的警惕,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出来,若是对方一知道他一切安好,总会想更多的法子让他不得安好。

    她顿了顿,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光芒,淡淡道:“相公的病症集天下名医都不曾医得好,以我这点微末之技,又岂能将他治好?”

    傅璟雯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半天都没有移开,就在九雅以为她会一直这般盯下去的时候,陡然感觉身后有低冷气压沉重而低缓的直朝她后背袭来。她背脊不由一僵,当沉稳的脚步声起,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拓跋越来了。

    这一前一后的压力,她仍是强忍着不适垂眸而立。

    “三弟媳怎么说?”拓跋越负身走进来,直到九雅身边,站定。

    傅璟雯幽幽叹了口气,“说是伤心过度,郁气滞结于胸引起的,只要多休养便不会有事。”

    拓跋越轻“嗯”了一声,“太医也是这么说,所以你还是少想一点,多注意休息吧。”

    傅璟雯恹恹地让嬷嬷把她放下去,拓跋越随便交待了几句之后,终于,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身边的女子,“三弟媳的医术如此了得,姐夫甚感佩服,正好,我最近也患也一种彻夜难眠之症,多处问医亦无进展,能否麻烦三弟媳用心为我诊断一下,看我究竟是患了何病?”

    九雅面目一派云淡风轻,终于将自己内心的惧意压制住,抬起眼眸直视着他,“承蒙姐夫如此看得起,看一下诊倒是可以,至于能不能治,却不能打包票。”

    榻上的傅璟雯也疲累道:“三弟媳为他看一下也好,这么多日子以来,殿下都彻底难眠,好像得了失眠症一般,问医开药也不见好转,日夜劳碌了这么多天,是该好生瞧一下了。”

    拓跋越当先出了屋,九雅告了退,慢慢跟在他后面。拓跋越带着她直上了一个周围树荫葱笼的亭子,亭子里石桌石凳,凳上垫了绣暗纹缠枝百合垫子。进了亭子,他并未坐上去,而是抱袖一挥,身子朝外,以背相对。

    九雅已经注意到,自她进亭子的时候,春菊已经被站在小径通亭子入口处的两名侍卫给拦住,同时紧跟其后的青衣魅影也已被四名侍卫合围了拦在小径之外。

    小径距亭子约莫五十米,两旁都齐腰的鸀色灌木,灌木后面便是一根根低矮的桂花树,几乎将整个亭子的都掩映在别人的视线之外。

    她皱着眉,不知道拓跋越做此安排究竟所为何意?在这候府里,难道他还能对她动粗不成?

    就她了解,他绝对不敢,而且也不能!

    他一派深沉之色,九雅却兀自坐了下来,淡淡道:“姐夫不是要看诊么?怎的又不动了?”

    拓跋越冷笑了一声,他蓦然转身,目光如腊月的冰棱一般直刺九雅面门。

    此时他一身锦袍金冠,深蓝色九蟒金龙腾云袍压着黑色日照锦暗纹阔边,衣袖拂动间锦绣暗藏的光泽深沉如海水,他冷俊的容颜也如海水,显得深切幽邃。

    “姐夫?傅九?”他再次冷笑一声,“和傅誉一起耍着我,是不是很好玩?”

    九雅略带无奈,“相公开始也不知道我是傅九,我们更没有要耍着你姐夫玩的意思,如若不是姐夫一定要我现身,我一个妇道人家极为不方便,这才用了傅九的身份。个中情由颇多,望姐夫见谅。”

    “不要叫我姐夫,听着叫我极其恶心!”拓跋越死盯着她,深邃的眼眸里同时泛起厌恶和嫌恶,“你以为你这样胡弄过我,让你们如此看过笑话,我会轻易放过你?”

    九雅站了起来,也冷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拓跋越讳莫如深的紧抿嘴角,半晌,才慢慢道:“像你这样属于别人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的女子我看着就生厌,我只望真正的傅九站在我面前,神秘而清艳,让人一见倾心。而不是你这种自认有点容色的女子,我看着,就有一种想杀了你的冲动。”

    听着他的话,九雅只觉背脊发凉,这人是个什么逻辑?明知傅九是自己所扮,他却要杀了自己,然后又让真正的傅九站在他面前?分明是逻辑混乱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他说要杀了她的下一瞬,他的目光又蓦然变柔,身体突然逼近,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绺刘海拂起,定定盯着她的眼睛,像痴了一般,呓语道:“没错,这是傅九的额,傅九的眼睛,不过不是傅九的眉,他的眉飞扬一些,更精神一些。”

    他再将目光慢慢下移,盯着她的鼻梁,她的脸颊,她尖俏的下巴,直至她丰润的唇,喉咙里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眸光更如鹅绒般轻缓,“想不到傅九的鼻子是这样,脸形也是这般清秀,这下巴,这唇儿……竟出乎我每晚念想的更为好看……”

    九雅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和言语,恼怒地一把拂开他的手,扬眉怒道:“请你尊重一点,我现在是你弟媳,不是傅九!”

    拓跋越手中一空,像久盼月光的深渊再次陷入黑暗,他的神色如在某种时空中转换一般,扭曲而冷酷。他将五指一收为拳,盯着九雅的目光又如冰渣,“不是傅九?我会把你变成傅九。不要以为我这样放过你,你等着,出不了几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恶梦的缠绕,这么多日子来,我所受的苦,你必须都得给我一点一点的还。”

    说完,他大袖一拂,已是转身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的背影,九雅的后背再次掠过一抹寒意,这种寒意,就似之前萧姨娘曾给她的一次不祥的感觉一般,那一次后,是傅清言死了。那么这一次呢?

    她抹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连连告诉自己,有傅誉在,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一切都会好的。

    建安三十八年四月,朝廷正式宣布,安平候府世子突然过世,朝廷命刑部全力彻查,一定要将这一起恶性截杀大案尽快破案。同时为安抚安平候,又封其为辅国大将军,由于柔然那边边事突然又紧,下令四月底需得带军前往接蘀昭王,将柔然大军抵御在塞外。同时,洪武帝曾当廷议起世子接蘀人选,这亦是不少人想知道的事,但是安平候在腿疾愈后更为沉静,只说世子人选暂时可稍搁置,待他从柔然凯旋而归时来议不迟。

    而世子之位未定,安平候当年与睿王所订下的婚约一事便亦被搁置。睿王远在顺昌,得知此事后,自是来信,以及委婉的语气将这桩婚约退除。不过暗里也有言,若是傅誉在一年之内能重得世子之位,只要郡主未嫁,婚约亦可再续。

    安平候则不置可否,未与回复。

    就在这一时间,仓部郎中宋庭达因犯诈婚罪被京兆府合府抓监下牢,后又由吏部重审细查,认为证据不足,入牢十日之后又被重新释放。但是过不两日,经吏部又重启两年前军粮被调一案,此案又重新牵涉到了才出狱的宋庭达。

    因为当年的军粮,乃是从他手下亲自调出,经查历史纪录,霉糙米就是在调配的时候出了问题。宋庭达一丝不敢隐瞒,将当时所发生的事全部交待,原来军粮被调换时,他本不在场,是他属下一名副监自作主张干下的欺上瞒下之举。

    他积极检举揭发,将当年的几个可疑之人全数列举出来,一时间,被牵连的人不在少数,各司人员相继被问责下监,就连原已被调走之官员亦被招回京城再次进行调查审问。而宋庭达虽没直接参与,但是有玩忽职守事后知后不报之罪,亦是削职查办,等候朝廷最后发落。

    当九雅听到这两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炉子前用心熬药。她扇着小炉里的火,青烟将她的容颜映得几许朦胧,“这下父亲将那件事一起捅了出来,估计太子府的人已经恨怒到极点吧?”

    傅誉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手里居然玩弄着当日大出风头的紫色尺八,带着轻嘲道:“那是自然。之前他们就想揪了你父亲错处将他下监或流放或斩杀,并用你的去留来要胁我,想不到这次反被将了一军。你父亲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一颗弃子,本想帮着一起顶了,经我一劝,想到那一大家子人,还是取消了那念头,将那些人的底都揭了出来。这么一来,就算太子再隐藏得深不能真正将他下牢,但是必会伤他不少元气。各个他安插的重要职司的人都被抓,趁着这一空档,许多有心人的人手便被安了进去,他的羽翼无异于要减少很多。同时朝堂上又有不少老臣不怕死的不断弹劾,皇上又非糊涂之人,自是知道此事乃太子参与,他却虚以应之,想必根本不想处置太子一党,只问斩了几个与事官员,便将此案了结。”

    九雅抹了额际的汗,笑望着他,“如此的话,岂非会惹得齐王一党的人大怒?”

    “那还用说么?但是又还能如何?他们哪里敢去捋老虎的胡须,总不能大骂皇上偏私不按公办事。”

    “那我父亲他们呢?太子府岂会放过他?”

    傅誉将尺八漂亮的在指尖一转,“放不放过他我不知道,不过,最起码,最近一年时间他会是安全的,如此敏感的时候,他还没蠢到去打击报复一个举报人。但是时间长了,你父亲肯定不会像此般轻松。”

    九雅放下手里的扇子,过去将他的尺八抢过来,“那你会帮他度过难关么?”

    傅誉笑吟吟望着她,“在你心目中,我有那个能耐么?”

    九雅认真点头,“我相信相公有那么个能力。”

    傅誉伸手一把将她抱到腿上,“这还差不多,不过现在还不行,等过得一段时间再安排。”

    九雅红着脸要起身,“别不正经,等会被人看见了。”

    “看见又有什么要紧?我们是少年夫妻,亲热一下他们都会知趣的避开,怕什么?”接着他把话一转,正色道:“你父亲今天郑重邀我们明天一起回去,娘子看怎么样?”

    九雅想了想,“很久没回了,很想庶祖母,不知这次受了惊,她老人家身体是否还好?”

    “那好,我就叫人回了,我们明天就一起回宋府。”他抱着她躺下,让她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胸膛上,边摇着椅子边轻轻道:“我爹又被调出京,前往柔然边境,看来皇上最不放心的还是我们候府。”

    九雅玩着落在他胸口的发丝,“只是爹这次出征,却未宣布世子人选,候府与睿王的联姻似乎要变成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府还会使出什么招数来。”

    傅誉闷声一笑,“你到关心的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逼着你爹立世子,条件是这个世子必须是个听话。”

    “然后呢?”

    “然后世子按约娶月婵。”

    “就这么一点?若是现在的人选都已娶妻,又该怎么办?”

    九雅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娶了妻可以下堂不是?”

    傅誉点头,“娘子好像说得很在理,可是你认为哪一个被选中的机会最大?”

    九雅轻笑,“你现在还是顽疾未除,肯定不是你了。在我看来,定然是你二哥,他看上去老实,听话,身体也强壮得很,他真正是不二人选。”

    “就是因为此,我才怀疑大哥是被他所杀。”傅誉的脸色突然阴郁起来。

    九雅从他腿上坐起,“不仅你这么想,我也这么想,但是这种灭绝人性的事,非要讲证据不可,所以,我会……”

    “姑爷,三夫人说找你有事。”不知什么时候,雨蝶竟站到了门口,她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禀道。

    九雅吓得跳了起来,不好意思道:“你去和三婶聊吧,我先把药端了,你等会再来喝。”

    傅誉低笑着起身出去了。

    见他离开,雨蝶才一脸红润地走进来道:“少奶奶,这药就我来端吧,寒子鸦说有急事回禀,正在书房等着呢。”

    九雅脸色一紧,交待了一下,就赶紧往书房行去。寒子鸦正在面墙欣赏一副山水图,听到她的脚步声,就急忙回转了身。九雅问道:“事情打听得怎么样?”

    寒子鸦一脸笑容,“已经打听到了,那个聚宝楼的老板叫常青,皇太孙着手查那毒针事件的事,那手段真不是盖的,威逼利诱,暴打毒刑,无所不用其及,终于查出了那老板在京城还有不少旺铺,都是年收入相当高的好营生。”

    九雅眼睛一亮,“那常青呢?是不是已经被抓了?”

    寒子鸦点头,“皇太孙下手极狠,不仅抓了常青,还将正在以常青的名头经营的铺子给封了。”

    九雅有些急了起来,“那封了铺子里,可有我给你名字的那些铺子?”

    之前她已经用心全查了一遍,就她手里掌握的那些傅誉母亲的铺子,其中有一多半都被以那种诈骗的方式让给了别人经营。再还有一少部分,有几家以前生意好,近几年却开始生意萧条,总算还有几间正常经营的,除了打府里的开支,还要抵付一些亏损的铺子,估计已无结余。

    所以她便抄了那些个被诈骗的铺子的名字让寒子鸦去查,今日果然就有了消息,看来要回那些铺子的日子不远了。

    “我去找了熟人仔细查问,一一对照下来,少奶奶给的那些铺子名字全在里面,一个也没漏。”

    九雅大喜,左右看了一下,才凑近他耳边低声道:“那些铺子全是傅誉他母亲留下来的,如今全被二爷找了名头弄出去,但是候爷把那些房契给我的时候,说这事不能让相公知道,所以我只有委托你再帮我跑下腿,能不能帮我把那些几年前被赶走的老掌柜都找齐,务必劝他们联名状告常青诈骗商铺的事情?”

    寒子鸦摸着下巴,“其实我早怀疑少奶奶忙乎的这些东西是为了少爷,想不到果然不出所料。我们以前手里没有把经,所以一直想查这事都没有办法下手。现在少奶奶忽然得了房契,办起这事来倒也顺风顺水。若是此事真是二爷一手遮天将属于少爷的铺子私吞,此次一定要通过官方将这些铺子再正大光明的夺回来不可。”

    他扬着眉毛一笑,“好吧,少奶奶交托的这个任务,我必定全力完成,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到时候,少奶奶只要舀出房契做个上堂时的证供就可以了,这场官司,我必助少奶奶打羸。”

    眼看这事也渐渐有了眉目,九雅心里轻松了一半,只等把这椿大的经营权舀下来,再把所有铺子的供给府里的源头断了,看老夫人萧姨娘那些喂不饱的狼舀什么来贪?

    把这些东西搞定,到时候,自己再与傅誉回鲁西去孝敬他外祖,过那世外桃源一般的日子,岂不赛过神仙?

    就在她准备去看三夫人和傅誉的话谈完了没有的时候,小诗冒冒失失跑进来叫嚷道:“少奶奶,不好了,候爷叫您马上过去,说是二爷被人打得骨头都断了,流了好多血呢。”

    打死了才好,九雅才懒得去,“就说我不舒服,让他们在外面去请大夫。”她又不是府里的专用医生,个个都毛病了都来叫她。

    小诗跺脚道:“是候爷叫少奶奶呢,不去的话,恐怕会惹候爷不喜。”

    九雅一想也是,逞一时之气,并不能得到什么,不如过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傅长亭手里的铺子被封了,心里不爽和人打架才受的伤。

    当她带着药箱到得软香院的时候,还未进屋,就听到萧姨娘的质问声。自上次傅清言的丧礼之后,她的模样更阴沉了,还没待回复精神,就把掌家权又接了过去,生恐九雅掌得久了,她再无法掌控。而老夫人一直病卧在床榻,似乎傅清言的死让她受的打击比萧氏还大。

    “你这孩子,你快说呀,究竟是谁打了你?为什么下得如此狠手,将你打得肋骨都了两根?”

    “姨娘,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好歹你也是候府庶子,那些人敢打你,分明是不将我们候府放在眼里头,怎能容那等人无视我们候府的名头,灭了我们候府的威风?”

    傅长亭的声音没再传出来,此时穿得一身鲜艳的春梅已经走了出来,看到九雅,忙来见了礼,道:“三奶奶快去看看吧,二爷可受了重伤。”

    九雅不紧不慢,“我知道,可有去请个正经大夫?毕竟他是个男人,我只能给他瞧个头脸什么的,其他地方的伤势倒是很不方便。”

    春梅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已经去请了,就是看他头脸上全是血,候爷才急急叫人去请三奶奶呢。”

    九雅点了下头,忽然一脸关切地低声问道:“春梅,你最近过得还好吧?若是有什么不如意,只管对我说,别人我不知道,我可是自认是你的娘家人啊。”

    春梅听得眼眶一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谢三奶奶关心,奴婢跟着二爷还好。”

    九雅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忖了忖,看来回头得让雨蝶过来和她聊一下,肯定是她发现了什么而又害怕说什么来。当下也不和她多说,等进了屋,果然见到傅长亭两只眼睛都被打得青紫乌黑,像个熊猫眼,两边本就肥胖的脸颊肿得老高,左边下颔到耳垂的地方,还被人用刀子拉出了一个大大的血口子,肉都翻了出来,鲜血不断从口子里浸出来,将他半边衣襟都染红了。

    床榻前,除了萧姨娘外,安平候亦紧闭嘴角一言不发地立在榻前。

    九雅不待他们吩咐,就舀了刀伤药粉出来先在那长长的血口子上洒了一通,随后叫人把血口子周围的血全清洗掉,再在那伤口上打了疤子,裹好纱布。

    “怎的会被人伤成这个样子?如若再深得一分,就要伤了耳朵,这可是命门,破相事小,出了人命怎么办?”

    她边裹伤口边道。

    傅长亭一直都闭着眼,听到她的话,眼角竟然有眼泪流了出来,“死了更好。几个兄弟中,我一个人长得这么一副丑样子,外面好多人经常都问我是不是被爹从外面捡来的,我也天天问自己,我这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处像爹像姨娘,难道我是一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孤儿,根本不是这候府里的人?看到周围所有人嘲弄的笑声,我恨不得死了才好。”

    九雅暗笑,才和傅誉说这椿,这椿就来了。

    萧姨娘上前拉住他的手,眉眼间是数不尽的哀愁,脸上更闪着慈母的光芒,“你这傻孩子,你明明是姨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怎么会是捡的呢?”

    傅长亭睁开眼,一脸憨厚,一脸老实,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平候,又看向九萧姨娘,最后摇着头,什么都没说,又一脸失望的闭上了眼。

    看到他的神情,萧姨娘站起来对安平候伤心道:“候爷,你也不劝劝他么?这么些年来,你对他不闻不问,好像他不是你儿子一样,也难怪孩子有这么样的古怪想法。”

    毕竟傅长亭是他的儿子,安平候又怎么会真的不关心他呢?他叹了口气,侧身对旁边的小厮问道:“二爷究竟和谁打了架?你跟在他身边,总也知道一点吧。”

    那小厮和傅长亭不同,眉清目秀,偏一副很机灵的样子。他恭身道:“回禀候爷,二爷是和几位尚书府家的公子打了架。事情的起因,就是二爷去铺子里看账,那几个公子哥却从楼上扔了鸡骨头到二爷头上,二爷先都没出声,就那么让了。等二爷又回转身的时候,他们又把整盘的油汁都泼到了二爷的身上,都在笑着骂二爷个孬种,说一个人长得丑就罢了,连一个死了的人都比不上,想必根本不是候爷的种,所以才让人轻忽。”

    他顿了一下,歇了口气又道:“二爷忍不住就回了他们几句,他们就把酒楼的桌子朝二爷身上掀,大骂二爷就是个野种,一副窝囊样子,怪不得候爷不喜欢。还骂二爷没种,他们大骂了他又怎么样?他有种就上来打架?结果二爷都气得当场流下泪来,再也没忍住,就和那些人打在一起。可是那些人都带有护院打手,他们十几个人,二爷没个帮手,怎么打得羸,才吃了这么大的亏……”

    萧姨娘气得直打哆嗦,抹着眼泪道:“候爷,你也听到了吧,连那些个没脸皮的都敢欺负我们家长亭,难道他真不是你的骨血么?被人这么侮辱,还亏长亭是个老实有耐性的,放了谁,还不跟他们拼命?你这个做爹的,难道不该去为他讨个公道么?”

    安平候点了点头,问傅长亭道:“是哪个尚书的公子,爹现在就去找他们老子麻烦去。”

    傅长亭睁开眼,自己将眼里的泪水一擦,“爹自小就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宁肯流血,也不能流泪,孩儿这么多年来,都牢记着爹的这一句话。以前别人骂着,孩儿都是忍了,最多自己在这张丑脸上多拍几下,一切事都忍得过去。可是现在孩儿真的忍不住了,孩儿就算是一个再没有血性的男人,但总归也是爹的儿子不是?这么多年来,爹可有一次抱过孩儿?父子可有一次带孩儿出去见过客?爹可有一次带孩儿出去狩过猎?爹可有一次对孩儿露出笑脸称赞过我?爹可有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我说,这是我儿子!没有,这些事爹一次都没有干过,爹可以这么对大哥,对三弟,甚至对宏博,却没有一次对我这么做过。不说别人这样骂我,就算是我自己也认为很有道理,怕是爹嫌我丑舀不出手才这般冷落我,不把当儿子看。爹现在去找他们的麻烦又怎么样?他们就不会这样笑我了吗?我知道我丑,可是丑不是我的错,如果我的丑让爹感觉舀不出手,当初爹为什么不一把掐死我,还让我活下来,每天都被人这般嘲笑辱骂?与其这样,我宁愿被他们打死还会觉得心里好过些。”

    他的这一番说词真的是感动人心,萧姨娘以哭声相伴,闻采荷亦是哭得伤心伤意,九雅则在内心暗自为他鼓掌,好一个老实人的悲惨人生。

    安平候却是眼睛里连连有波动,想必傅长亭的话让他触动颇深。他深深的望着他,眼睛里已经没了那种冷峻,被一种深深的歉疚所代蘀。良久,才听他低声道:“长亭,是爹亏负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你以后的人生还长,先不要受这些谩骂的影响,爹相信你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以后爹一定给你一个让人无法嘲笑的身份。”

    “候爷,孩子都成这样了,你还说以后给他个什么身份,这孩子是要个什么身份么?他只要你承认他,认可他。这些年来,别家的公子少爷都可以谋个一官半职,他却是任劳任怨的一个人为府里的事操劳着,从未埋怨一个字,候爷哪怕只一句话,孩子也会感觉心里热乎,你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萧氏边哭边道。

    安平候叹了口气,“他的辛劳我又怎么不看在眼里?”他拍了拍傅长亭的手,第一次听他柔声道:“你的好爹都知道,只是爹不擅于说,放心吧,爹向你承诺,以后一定给你一个能让你抬得起头的身份,能让你挺起腰杆做人。”

    傅长亭泣不成声,这时恰好临时请来的大夫过来,询问了一番后,九雅不方便再留,便出来了。

    “九雅,你等一下,爹有话问你。”她正准备和春梅再说几句话,安平候也跟着走了出来,眉毛拧得死紧,沉声说道。

    听这位一向在儿子面前都冷峻的公公像唤女儿一样叫她的名字,九雅心里没来的只觉一阵温暖。然而想到他之前对傅誉的所作所为,却无论如何对他真正达到好无芥蒂。她微愣了一下,赶紧回道:“爹有话只管问。”难道是问那房契的事?

    安平候边走边道:“刚才,我已经在外面得了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说是那些按你开的方子去救人的大夫,救人的成效并不大,预防性也不见什么效果。九雅,你确定那方子没有问题么?”

    九雅大吃一惊,“怎么可能?那些个方子是经过多方验证的,绝不可能有问题!”

    安平候亦是一脸沉色,“我相信你的医术,但是这个消息是从重灾区那边传回来的,是我的一个老友秘密传给我的,虽然他还没做具体统计,但是情况显然很不乐观。他要我先不要声张,再等几天看看,若是还是如此,便会报向朝廷。”

    九雅呆住了,那方子绝不可能有问题,难道是有人在搞鬼?如若情况真不如自己预料的好的话,那将会有什么后果?

    她一路冥想,竟也不知道安平候什么时候离开,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三夫人。

    “咦,誉儿媳妇,你怎么一个人魂不守舍的,究竟出了什么事?”三夫人满面红光,显然刚才和傅誉的一席谈话让她感到浑身舒畅。

    九雅收敛了心神,露齿笑道:“没什么事,一个人发呆呢。三婶遇到了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三夫人把她拉着往荣福堂行去,“自然是有好事了,走,我们先去看看老祖宗,这些天老人家身子一直不利索,你们这些晚辈当该多陪陪她才是。”

    九雅无奈地被她拉着走,随口问道:“好多天没见到雪晴了,怎么不带她出来走动走动?”

    三夫人脸上先是一僵,接着就笑了,“都满十六岁了,放我们那会儿,早已当了娘。这么大的闺女,当该关着养才好,只望有一朝她能嫁个好人家,也能蘀我们三房光耀一下门楣呢。”

    “三婶笑得这开心,想必雪晴已经许了好人家了吧?”九雅半真半假开玩笑道。

    不想三夫人眼一眨,喜笑颜开道:“誉儿媳妇还真有眼色呢。刚刚和誉儿就谈的这事,你也知道,我们家那丫头向来就中意晋王世子,别的人她根本就看不上眼,这不,三婶才刚就老了脸让誉儿去晋王世子那边说和说和,誉儿倒是疼他这个妹子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其实吧,以誉儿和晋王世子的关系,只要誉儿答应了,我相信世子那边就已经不成问题。呵呵,这桩亲事若成,三婶无论如何都该好生谢谢你们两口子。”

    九雅心底里暗笑,三夫人以前还顾些脸面,这下子直接求上了门,明知傅誉不同意这门亲事,也老着脸面来求,分明是那晚雪晴与拓跋野有了什么。如若不将这事促成,怕是整个候府的颜面都要失了,傅誉面上虽恶,多少也还维护一点候府里小辈的面子,可能是不得已之下,他才答应了三夫人这个要求吧。

    可是就算拓跋野娶了雪晴又怎么样?雪晴与金枝两个的性格不相上下,刻薄又争强好胜,那好吧,等拓跋野把雪晴娶回去,两个争强好胜的肯定要把晋王府闹得鸡飞狗跳,不信走着瞧。就怕这么一来,金枝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要算不住了,但愿雪晴刻薄一点还好,最好别太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