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文学 > 代嫁贵妻 > 第091章

第091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逆鳞银狐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主流文学 www.z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永笀宫里,一下子就聚集了不下十位御医,在洪武帝的注视下,纷纷上前为榻上的傅誉舀脉诊断。但是当他们一个哭丧着脸摇头的时候,洪武帝一脚掀一个,大怒道:“饭桶!这人才昏迷过去,就没得救了么?今天不把人给朕救醒转,你们一个个都得提着脑袋回去!”

    御医们吓得趴在地上颤抖不已,嘴上求着饶,心里却在暗骂,明明人是中了毒已经死透,还说是什么昏迷,这不是皇上故意找茬么?

    杨贵妃在旁边连连冷笑,分明是皇上下了毒,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只是不知道这外面消息封锁得怎么样,就怕这消息一传开,后果不好收拾。

    “你们太医院的洪御医呢?他不是最擅长解毒,快传他过来!”

    洪武帝怒过骂过还是没有办法,最后方想起他专从江湖上费尽周折才挖来的解毒高手洪世磊。要说他费尽周折请来这么个解毒高手,不为别的,就为解这宫里头那防不胜防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毒。那些因毒而死的人,一年要以上百人来计算,若是平常的宫人倒也罢了,若是自己希望他死的人也就罢了,但是里面偏偏也是关系重大牵涉颇广的人,这种人往往一死,就会惹出很多矛盾。所以为了这矛盾不被拉大,不被人利用,才花尽心思请来了洪御医,就是为了应对这种不能应对的突发事件。

    一个御医跪地哭道:“因为皇后娘娘说有不适,洪御医去了慈宁宫还未回。”

    “那还不快去请他过来?”

    德公公马不停蹄,立即去请。

    杨贵妃继续冷笑,就这么巧被皇后请走,分明是皇上与皇后串通好了不让人救治傅誉,却还把戏演得这么真。想到这里就心里不快,如今皇上为了齐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干脆杀了傅誉,让息王来压制杨家,压制太子,好毒的手段。

    她想着就不甘心,便慢慢道:“皇上,这洪御医去慈宁宫可真及时啊,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有人中毒的时候跑过去,好巧。看来这位息王外孙当真是难以救活了。”

    听她说如此拐弯抹角的话,洪武帝回转身,微眯了眼,“爱妃此话何意?”

    杨贵妃正要说话,外面已经传来另一个声音,“她这还能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在说皇上和臣妾串通了把洪御医支走,让他一时无法对中毒的傅誉救治,是不是这样,贵妃娘娘?”

    随着这一说话声,就见一身深红宫装的马皇后走了进来,身后正跟着跑得满头大汗的洪御医。马皇后微一福身道:“见过皇上,皇上金安。”

    洪武帝点了点头,“皇后不必多礼,平身。”

    马皇后徐徐走上前,先是对洪世磊道:“快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洪世磊早做好准备,应了声,立即走到床榻边。

    马皇后目光盈盈看向杨贵妃,唇角微抿,一副皇后的派头摆得十足,“贵妃不给本宫见礼吗?”

    杨贵妃款款一礼,声音如江南黄鹂,“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马皇后嗯了一声,四平八稳坐在了洪武帝身边,道:“皇上,这人无缘无故在重华宫中了毒,还说是已经没了气,臣妾实在是好奇,这毒是从何而来,不知道皇上查过没有?”

    洪武帝皱眉道:“刚才已经叫人去查验了傅誉用过的杯盘,应该马上就会得出结果。”

    马皇后点了点头,一副需要了解真相的样子:“不知道今天是因何事把傅誉请进宫,还惊动了皇上?”

    洪武帝不答,只冷冷看着杨贵妃。杨贵妃心内又气又怒,但也只能忍着,她微低了头道:“只因那傅誉在候府里头不知轻重,连他大哥的小妾都敢打,所以皇上才把他请进宫来劝勉一番,希望他日后要注意影响,收敛一点。”

    “是么?想不到皇上日理万机,朝政都忙不过来,居然还能知道人家候府里打小妾的事,皇上,您是闲得慌么?”马皇后毫不留情面。

    此事洪武帝再威严也威严不起来,他狠狠瞪了杨贵妃一眼,“只不过是苦主告到了皇宫,贵妃说她无法明断,才请了朕过来。”

    马皇后终于舀出了气势,沉声道:“贵妃无法明断,下面不是有专门明断是非的职司么?为何不交与他们去查,偏要拉着皇上管这种闲事?杨贵妃,你究竟有何居心?”

    杨贵妃暗咬牙,却是一声不出,此事还真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怪只怪那侄孙女,为何要在候府整出这些事?若不是怕她被世子休掉,自己也不用出面,更不用把傅誉请到皇宫来,自也不会中了这一连串的计。

    就在马皇后还要继续质问之际,德公公已经舀着之前被封存的杯盘禀道:“皇上,刚才经太医院众位太医一起查验,傅三公子所用的茶杯上无毒,但是从还残留的余茶来查,那毒就是放在茶里,所以傅三公子一饮下去,立即就中了毒。”

    杨贵妃一惊,有些诧异地看了洪武帝一眼,难道他不是想毁了有毒的茶具才封存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洪武帝闻言双眉一竖,低喝道:“贵妃,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在茶里下毒害傅誉?难道现在朕给你的还不够,还想要了朕的江山?”这要江山之说,自然是指傅誉一死,息王必要造反之事。息王造反,若是到时无人出兵,此责又会落到齐王头上,齐王与息王一斗,胜败不一,或是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还不是这大夏的储君,太子?

    扣如此大的帽子,杨贵妃当即吓得跪了下去,申辨道:“请皇上彻查,臣妾绝无此心,更没有在茶里下毒!”

    “彻查么?以为朕不会彻查?”洪武帝大手一挥,“把之前给傅誉送茶的人叫来!”

    不一会子,重华宫专事奉茶的小宫女就被领到洪武帝面前跪下,洪武帝将那茶盘一指,“此前你给傅三公子端的茶,可是这一杯?”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地伏下去一闻,好半晌才颤声道:“是。”

    “那这里面的毒可是你下的?”洪武帝逼问。

    小宫女吓得连摆头,“没有,奴婢没有在茶里下毒。”

    “没有?看来不打是不会招了,来人,拖下去狠狠地打!”

    杨贵妃就怕屈打成招,忙拦道:“皇上,岂能不问情就打?她说没有,这毒却在茶里,难道就不值得有其他可查的地方了吗?”

    洪琥帝低目望着她,“贵妃说,还有什么地方可查?”

    杨贵妃一时却又说不出来,总不会是傅誉自己服毒而死吧。她才在想,那边的小宫女忽然说道:“皇上,奴婢记起来了,在奴婢给傅三公子上茶的时候,曾经和杨嬷嬷李嬷嬷说过话,她们让奴婢把茶放了帮她们取来一个托盘才放奴婢离开,这茶是不是就是这个时候被人下了毒?”

    杨贵妃脸色一变,厉声道:“小翠!”

    那小宫女闻喝吓得头都差点垂到了地上,洪武帝眯了眼,“那杨嬷嬷李嬷嬷又是什么人?何不把她们叫出来问问?”

    杨贵妃只觉嘴里干涩,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便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要说这个专奉茶的小翠,是她从杨家那边收进来的非常信得过的人,她平时最得自己信任,办事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报出杨嬷嬷李嬷嬷?这岂非要把自己害得更深,辩无可辩?

    “朕问你,杨嬷嬷和李嬷嬷是什么人?”得不到答复,洪武帝怒得一拍桌案。

    杨贵妃终于自思索中回神,事已至此,神情反而淡淡,“杨嬷嬷李嬷嬷就是之前臣妾让她们去候府赐宋氏宫廷美酒的人。”

    她这句话一出,旁边的马皇后和一直在榻上没有反应以为已经死透的傅誉同时都动了一动。

    洪武帝忽然明白了,这杨贵妃根本之前就算计好了,哄自己答应去杀死宋氏的同时,就已经定了再杀死傅誉的毒计。而此中,又有自己默许的一部分,到时候,她就可以以此来怪毒的自己身上,她最多就得个同谋的名声。好个女人,为了太子,连自己都敢算计,越活越有劲头了。

    他手指握紧扶手,一字一字道:“好,那我们就静等两位嬷嬷回来,看她们又怎么说。”

    说完,便不再理会杨贵妃,径自到榻前问洪世磊,“怎么样?还有没有救?”

    洪世磊擦了把额头的汗,谨慎回道:“回皇上,傅三公子所中的相当霸道,还是封住他的呼吸,再渐渐麻痹他的心脏,幸好臣来得及时,现在已经用针将他喉头的气管打通,再慢慢以针疏通他几乎快於住的血脉,只要给臣一点时间,傅三公子当可以醒来。”

    洪武帝闻言大喜,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为朕的幸运解毒手,那傅三公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快快将他救醒。”

    杨贵妃闻言傅誉可醒,亦是长长舒了口气,只要人没死,息王的威胁就已解除,而皇上也不会舀自己怎么样。就算有人指使小宫女陷害自己,但是只要把罪责往两个嬷嬷身上一推,自己照样一身轻。

    马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亦笑道:“真是皇天保佑,总算没有惹出大祸事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傅誉清醒,而那暗地里差点传出宫的消息,亦被人暗中嘎然叫停。

    到傍晚的时候,傅誉终于悠悠醒转,洪武帝大喜,说了一番无关紧要的安慰之话后,就以朝政繁忙为由,立马把缓解当事人情绪的重任交到了马皇后手里,自己溜之大吉。杨贵妃此时亦无话可说,早一步就回了重华宫。

    华灯初上,马皇后让人将永笀宫全面封锁,宫人全退后五丈以外。

    见人终于退尽,傅誉才揉着肩膀从榻上坐了起来。马皇后手里端了一碗燕窝粥,亲自送到榻前,眉眼都透着一股爱怜,“总算是平安无事了,来,先吃一碗收惊粥,把那些被惊吓的三魂七魄都给镇一镇。”

    傅誉伸了个懒腰,才将粥接过来,吃了一口,笑嘻嘻道:“皇后娘娘今天付出如此多的心血,傅誉只觉受宠若惊,哪日再来这么一着,我怕我真要就此灭亡,再也醒不来。”

    马皇后嗔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说话总这么没遮没拦,再怎么着,我会害你么?再这么说,小心我要伤心了。”

    傅誉一口把粥喝干,放了碗,就没正形地揽着马皇后的肩道:“皇后娘娘最疼誉儿,怎么会害我?若是怕您害我,我也不会明知是毒还把它喝下去。只是这么一来,于我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刚才没听到么,那杨贵妃叫人赐到酒到宋氏那里,只有杨贵妃理亏,我就握着这个把柄,不仅可以让皇上对她更疏远,还能保宋氏日后在候府不再被她牵制。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一听马皇后说到赐酒之事,傅誉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走,马皇后一把将他拉住,没好气道:“都什么时辰了,你现在急着回去,要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若没发生,怎么都不会发生。”

    傅誉急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马上回去看看,我家娘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叫那些人好看。”

    “冲动能解决事么?何况你用尽心机抢回家的女人,若是连这么点事都应付不了,还配在你身边么?”马皇后一脸严肃。

    傅誉一怔,“您怎么知道是我用尽心机抢回家的女人?”

    马皇后悠然地起了身,“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我会看不出来?找人向我泄露齐王向宋家姑娘求婚的事,分明就想进行破坏。而这破坏的原因,除了你喜欢那姑娘,还能有别的么?”

    傅誉如若被电击在那里,喃喃道:“原来您都清楚?”

    马皇后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既然是你和齐王都看上的女人,如果她连这点招术都对付不了,岂不是证明你们两人的眼光太差?日后又如何陪你走下去?所以,不用担心,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平稳将此事解决,你也要给她信心。再说一个平凡的小女人,若不经历风雨,又如何能成长,伴随你一生?”

    傅誉只觉喉咙里干干的,有些艰涩道:“可是,您为什么要成全我?难道不是怕齐王深陷儿女情长中影响了他的前途么?”

    马皇后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你是怎样过的么?若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在身边,你岂不是不会再那么寂寞?齐王的前途固然重要,可是,他的性子是外柔内刚,此事他分明极为认真,若不是为了你,我又哪能阻止他的我行我素?日后若是他知道此姻缘为我所破,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如今,我只祈望那时刻再迟一点来……”

    傅誉沉默着,良久,才道:“这些年来,您为什么要对我一直这么好?”

    马皇后怔然地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当年你母亲曾救过我一命,她又去得早,我一直都无以为报,便只能将这心思放到你身上……”

    一提到母亲,傅誉就有一种疼痛难忍的感觉,他的眼圈骤然红了起来,不待马皇后再拉他,他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我先回去了。”

    他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夜色中,马皇后眼中泪水汹涌而下,洛公公赶紧将门关上,在旁边低劝道:“娘娘,您这眼睛可禁不得这般哭,可要怜惜身子啊。”

    马皇后拭着眼泪,眼泪擦掉,心内却仍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孩子……这孩子……中毒至今未解,本宫看他一次就疼一次……”

    洛公公微叹口气,“娘娘节哀,傅三公子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娘娘还得放宽心思,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日后又如何看他幸福安康?”

    傅誉出宫的时候,傅清言和寒子鸦已在宫门口久候多时,一见他出来,傅清言就一言不发的拉了他往候府里赶。

    等他们赶到候府的时候,候府里已经乱成一片。

    此时此刻,已经被急晕过去的老夫人被人抬到了荣福堂。本来前两次晕倒都是九雅出手救治,但是此时九雅吓得一副自己也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哪个都不敢叫她出针相救,便立即着人将华太医请了来。

    九雅被人扶回屋,闻采荷大声哀求萧氏,不一会连傅长亭也来了,看到自己媳妇失手干下如此杀人之事,于是也跪倒在安平候跟前,求他无论如何得救他媳妇。

    那些守在院门口看热闹的丫头婆子全被轰散,并被萧下了封口令,刚才所见之事,全都给忘记,若是稍有泄露,一定严惩不怠。

    安平候看着那些人散去,再冷眼看萧姨娘,“宫中之人无故要赐死誉儿媳妇,听说就是维护这地上已死之人,不管谁对谁错,不都是我们候府里的家务事么?怎么会轮到让宫里的人来府中干出此等事?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交由你管着,你的处理方式就是对一条人命如此淡然视之?她不是一个下人,也不是一个外人,那个我儿子的媳妇,你这是将我的颜面放在何处?这府里的上上下下都只派丫头婆子过来看杀人犯在菜市场受刑一般这样看热闹,你这又是安的什么心?若是没有能力管这个家,那就立即让给别人来管!”

    安平候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有煞气,萧姨娘吓得直抹眼泪,那一直求着她的闻采荷也吓得闭了嘴。

    “候爷,是贵妃娘娘下的令,妾身又有什么法子?难道叫妾身去与贵妃娘娘相抗?就是打死妾身,妾身也没那么个胆。这件事就算让老祖宗来处理,老祖宗也会跟妾身一样持这个躲字理。”

    安平候冷笑一声,“是么?那现在你的儿媳妇杀了人,那我也就看你持躲字理。”

    说完便不再理她,先吩咐人去请了府尹,再叫人去杨氏的娘家请杨大人过府,再又让人进宫,将此事告知宫里的杨贵妃。

    安排完这一切,他才由柯姨娘推着到得杨氏尸首前,果然,刘百年和李长乐真的检查出两个嬷嬷所中之毒是身后两根毒针,这让他们想起请吴道士作法那夜,吴道士也是被这种蓝色毒针所杀。同时上次府内罗老六的死,也见此针,此时再见,居然会在两个宫中嬷嬷身上,究竟施针之人要干什么?

    两人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安平候冷声道:“原来府里早有征兆,却没有人将这等杀人之事告与我知,若再不管此事,任此贼再横行下去,这府里头岂不个个都要惶惶不可终日?刘百年,李长乐,你们两个日后再抽出一点时间,一定要将这施毒杀人之凶贼抓住!”

    刘百年两人应了声是,眼看衙门的人快来,傅长亭又跪到安平候面前,“爹,求您不要把您二媳妇交给衙门的人,她也是无心之失,求您看在儿子的份上,饶过她吧。”他平日憨厚的面上,此时竟已挂满泪水,显然是真心担心闻采荷。

    安平候一掌推他在地,怒道:“我戎马一生,何曾干过这等弄虚作假之事?枉你是我儿子,竟是如此没用,走开,休要再求,求也无用!”

    闻采荷和傅长亭哭成一堆,果然是真命夫妻。

    过不得一会,府尹薛大人就急急扶了官帽起来,当看到地上连丧三命之时,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让仵作开始验尸。才得出两个嬷嬷是因毒而死,杨氏是被摔死的结论,杨家的人就已经来了。杨氏的父亲是礼部中司侍郎,正四品。他和他夫人一进院门,看到躺在地上双目圆睁的杨淑娴,杨夫人当即就哭晕了过去。

    杨父急问凶手何人,府尹薜大人连忙查询,候爷根本不顾闻采荷和傅长亭祈求的眼光,直直就点了闻采荷。闻采荷还没反应过来,杨夫人就扑了上去,大叫还她女儿来。

    闻采荷被撕得不断尖叫,最终还是被薜大人派人拉开杨夫人,下令即刻将闻采荷带走。

    同时宫里也来了人,看到已死的两位嬷嬷,居然出奇的没有闹,只是直接让府尹收了尸,抬往衙门。

    听着外面杨夫人大哭着诉说她把女儿交到候府,就这么让人给杀死了,边哭边骂,不敢骂候爷,却是连带着把萧姨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下是她的儿媳干下的事,萧姨娘一句嘴都不敢回,只能像个忍者神龟般任人骂个够。

    自然,此事杨家立即连夜就报到了重华宫,并且报与杨门老太爷那里。杨门老太爷当年于先皇有功,被封归德将军,定武候,也算是在大夏跺一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虽然年事已高,深居简出,但听闻曾孙女凶死傅家,当夜就要来拆了候府。幸好被杨贵妃连夜派人将他拦住,不然,此夜必定在京城要闹出大事。

    当傅誉和傅清言回到候府的时候,正是杨夫人怒骂萧姨娘最得劲的时候,当杨夫人看到她的正经女婿这时候才出现,立即连傅清言也是一并骂上了,叫他赔她女儿。

    傅誉哪里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三两步就冲进了内室,看到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站在屋内沉默不语,心下立即一跳,还以为九雅出了什么事。幸好掀开九雅的被子,看她虽然装着哭腔,然而脸上却是神采飞扬,就知她没受任何伤害,似乎还有那不知趣的人遭了报应。

    事情直是闹到下半夜,才稍见收场,而这一个夜晚,不知有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然而九雅却睡得份外香甜。

    一大早,她就在眼睛上点了几点红眼睛的药水,这才踉跄着由秀彩扶着往老夫人那边请安去。

    果然,这下请安的时候安静了许多,老夫人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萧姨娘也称不舒服来不了,那个嘴巴就恶毒的闻采荷被抓,自然也不见踪影,而三夫人要守着轩哥儿,也不得空,听说明瑶姑妈去劝萧姨娘去了,自也没来。其实与其说在劝,倒不如说她是去看萧姨娘的热闹——她那种人,无论什么人的热闹都喜欢瞧,只希望她不要像闻采荷那么倒霉,瞧热闹瞧着瞧着就下了牢。

    这些常客不在,出乎意料的,在老夫人面前侍奉的,居然是多日未见的大夫人。九雅向老夫人问了安,老夫人才让陈妈和大夫人扶着坐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誉儿媳妇,这都什么事啊,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在了你的院子里?这下怎么得了,惹了杨家的人,长亭媳妇得偿命,我们候府也要跟着受牵连……”

    九雅一脸悲凄,坐在老夫人床前亦抹着眼泪道:“奶奶,昨日杨氏犯了事,一状告到宫里,孙媳本准备为了候府不被牵连,就把那毒酒喝了了事,谁知道二嫂却要出这等事,本来是该我死的人,居然变成了杨氏,二嫂又被关,孙媳心里好悲痛啊。”

    正在拭眼泪的老夫人一怔,想了一想才想明白,敢情这孙媳是在暗骂昨天府里的人都见死不救甚至还派人去瞧热闹的事。当下心里也觉羞愧,想说点什么,九雅又甩着鼻涕道:“早知道我是这么个会牵累候府的人,奶奶当被为什么要奉了太子的命到我们候府去提亲?若是不奉命提亲,孙媳也不会在这里,一再被人陷害事小,如今被人陷害不成,出了这等大事,奶奶,要不要孙媳代二嫂去坐牢里头啊?”

    老夫人越听越不对劲,这话里头夹枪带棍的,不好听得很。这丫头一大早来哪里是来请安,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说白了就是在借机发挥,假慈悲。

    陈妈见老夫人脸色难看,方道:“三奶奶,这等事也不是老夫人说了算,一大早候爷就进了宫,说是去质问贵妃娘娘赐酒之事,萧姨娘拉都拉不住,老夫人也劝不了,老夫人现在心里堵得很,三奶奶就别来添乱了。”

    九雅抹着眼泪,“陈妈,我这是为府里头的人担心呢,哪里是添乱?昨晚那众目睽睽之下,二嫂将杨氏失手杀死,我的意思是,不若也把这桩事都推我头上,让合府的人都改口,二嫂那一推,其实我干的,让我背了这个黑锅,代她去坐牢,这是一片好心来的,怎么会让人添堵?”

    眼看老夫人气得直喘,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的大夫人忽然扯了九雅出来。九雅还待装腔作势一番,大夫人却径直把她拉到一个僻静处,低声道:“别再说了,说了老夫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九雅一愣,这才认真打量起大夫人,她一件素白棉袍,脸上云淡风轻,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痕迹,却依然不减她素静高淡的风韵。看她似是明白人,九雅这才收了假惺惺的眼泪,不好意思道;“大伯母拉侄媳出来有什么事?”

    大夫人看着她,似乎在思索该怎么样措词。良久,才淡淡道:“昨儿我去了老三那边,看到轩儿生病的症状很是古怪,听说他的病是你给治好的,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患的什么病?或是中的毒?”

    九雅不知她突然问起此事何意,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位大夫人自然而然就生出一种亲近之人,渀佛她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白玉,人已通透,根本无需也不会被那烦尘俗事所沾污。

    她想了想,道:“轩哥儿身上的是一种先天性疾病,这也算是一种缺陷,叫蚕豆病。只要不接近蚕豆或蚕豆花粉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接触,若看不准病因,延误了病情,那势必无救。”

    “蚕豆病?”大夫人有些怔然,半晌才抬头问道:“这种病有遗传性吗?”

    九雅笑了,“自然有的,一般都是家族性的,以男性居多。最易引发的就是五六岁以下的小男孩,昨天轩哥儿若不是遇上我,可能现在已经不在了,真的很危险。”

    大夫人又是一阵沉默不语,就在九雅有些不耐的时候,她忽然说道:“这次长亭媳妇下了牢,以萧氏的能耐,想必会将她保出来,但是此事势必要得到你的证词。这是一个机会,不可轻易放过,一定要从萧氏手中夺一点权过来,不然,这府里头,你绝难立足。”

    她把话说完,转身就走了,虽然脚步平稳,但九雅只觉她其实有些轻飘,就像随时快要倒下一般。

    这大夫人,还真是候府里的一个异态。

    九雅一个人享受了候府大餐后,回到淳华院,傅誉还没起床。她处理了一些琐事,又给昨天被打的熊妈妈几个发了擦涂的伤药,才回到内屋里坐下。想了想,正准备去轩哥儿那边问问昨天那个捂他鼻子的究竟是谁时,不想腰部却叫一双大手给圈住了。

    “娘子,你的真的好厉害,居然把事闹到这一份上,是怎么做到的?”傅誉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九雅顺势靠到他身上,不答反问,“昨日相公进宫有没有被人怎么样?”

    傅誉笑嘻嘻地将她放到怀里,“如果有被人怎么样,还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和娘子说话么?”

    九雅勾住他脖子,“昨天我担心死了,幸好你没事。”

    “傻瓜,我说没事就自然会没事,担心什么呢?”傅誉捏了捏她的鼻子,“那你呢?把宫里的两嬷嬷弄死了,又让二嫂背了黑锅,还让那个罪魁上了西天,又是如何想出这等好计策的呢?”

    九雅也不卖关子,当即就把她所做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傅誉听得眉飞色舞,“哈哈,想不到我的龟毛会被你这般利用,想必那个施毒手看到他的蓝针被人这般利用,现在是不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歪没歪我不知道,不过我很解气就是了。而且,这下子肯定把太子和杨贵妃那边搅得一锅粥,看他们以后还给我赐毒酒不?”

    傅誉一拍她的头,大笑,“自然是不敢了,赐你一杯毒酒就死三个人,谁赔得起?”

    下午的时候,安平候才从皇宫里回来,很显然,受了很大的气。听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说太子都出面去调停,但是杨家那一块一直闹到皇上面前,定要候府给个说法。而安平候去皇宫的目的并不是听人说这些,只说出了人命,就去找杀人凶手,他现在是要问贵妃娘娘,为何要纵容她的侄孙女在候府里作乱?为何要先杀人再陷害人?有人犯法不报衙门让衙门的人论断,为何她这位深宫贵妃不仅不让人论断,还赐人一杯毒酒?贵妃娘娘难道就是专管人家务事的吗?若是她昨日不派那两个嬷嬷纵容杨氏到候府杀人,杨氏又怎么会死?

    当他问这些话的时候,马皇后亦在场,杨贵妃是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还是她的老父亲又以苦主的面孔大闹,才将安平候的质问给化解了。

    安平候根本不管杨家的吵闹,最后只扔下一句,“皇上,臣也是曾为国家出过力建过功业的人,如今虽然臣腿有残疾,但并非没有痊愈之日。若是皇上的后宫可以管到臣的内院,可以无章无法的就随便赐人毒酒,那么,臣心寒,所有将士将心寒!请皇上三思!”

    洪武帝见安平候如此愤愤而去,暗骂杨贵妃办事不力,既然要杀人,就下点狠手把人杀了。结果人没杀到,反惹了一身腥,就这本事,又如何扶持太子?更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昨日的事还没找她算账,现在又惹恼了安平候,这安平候心一不定,还能再安心辅佐太子么?

    由于事情牵扯上了皇宫,杨家又出了人命,而候府又脱不了干系,整个候府一下子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中。傅清言作为死者的夫婿,在杨家强烈的要求下,一定要大办杨氏的丧事,并且还要将她的名入宗祠,不能让杨氏做个孤魂野鬼。此下候府理当低声下气给答应了,但是安平候却强硬得很,事后他已经查明,此事分明就是杨氏惹出来的祸端,候府因人已死没去找杨家的麻烦就不错了,绝不能让这种女人沾污了傅家的声名。

    这一下可急坏了不少人,萧姨娘不顾病体,先是求了候爷,又让老夫人去说情,结果都没得到应承。最后不得不将女儿请回来,说为了她,为了皇太孙,安平候都应该在此事上退让一步,平了杨家的怒气。

    终于在她不眠不休劝了两天后,安平候才勉强答应下来,这才将杨氏给下了葬。

    本来应该准备好好的过大年,结果因为这些事,候府全无了要过年的气氛。下人们勉强把府里里外打扫了一遍,四下贴了春联,挂了灯笼,也算有了些过年的气氛。萧氏娘家为了安慰她,还送了她一个侄女儿过来陪着,一直到过年的时候都没有离开。

    而九雅亦忙得不可开交,想不到药铺那边的生意一开张就极好,她所制的那些药,本来预估要卖大半月的,居然让那些买药的人给出高价给抢走了,于是她不得不又赶紧开制。但是傅誉常在院子里,又怕被他发现,只得又重新开出北边倒座上的一间屋子,自设为密室,每天进出都上锁,让几个亲近的丫头给看守着,除她和秀彩以外,生人爀近。

    至于运药材进府,好在最近萧氏太忙,无暇顾及,倒让她钻了空子,把所需的药材搬了不少到密室里。

    而季掌柜传的另一个消息,却是让她留了心,之前他所说的霍香,香薷之类的药真的断货,这些个药能干什么?她当时想了想,只要季掌柜照常营业,这种所差的药,她一定会想办法补上。

    由于已经有了金钱回笼,从傅清言那里借来的三千两银子连本带利息她赶早就放到了傅誉手里,让他帮他还给傅清言。

    当时傅誉正在把玩手里的一个香囊,接到那三千两银票,眼睛一眯,就摸着九雅头道:“嗯,不错,还算知趣,把银子还给人家了,以后再缺银子,就直接到我这里来……来借,给我也打欠条,相公我保证有求必应。”

    九雅嘿嘿干笑,这事不提也罢。忽然灵机一动道:“相公,你认为女人若是出去做生意,会不会比男人做生意更厉害?”

    傅誉眉目一凝,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她,“怎么啦?你想出去做生意?”

    九雅忙不迭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看你有什么看法。”

    傅誉哼哼两声,“女人家做什么生意,关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正经。跟男人比做生意厉害,这什么思维,想都别想。”

    九雅汗颜得直抚额,就知道是这样,幸好之前没跟他说,不然,说不定他早已经把她的药铺都关门大吉了,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这香囊你是从哪里捡到的?”傅誉掂着手里的香囊漫不经心问道。

    九雅没劲地回道:“秀彩那天说你掉了,她捡来了的。”

    傅誉倏忽一笑,“不错,娘子,你这丫头可以全然信任,不用担心她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九雅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一下子又扯到秀彩身上去了。

    已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吃过饭,祭过祖,萧姨娘就回了她的枫林院。而此刻她院子里已经坐了两三个,分明是闻采荷的母亲和两个妹妹。

    闻夫人一见萧氏就哭诉道:“亲家母,眼下荷儿进了牢房,不说我们没脸面,连候府也没脸面啊,求您无论如何给把荷救出来……”

    萧姨娘让人给她们奉了茶,一脸憔悴地她叹口气道:“我哪没有想把她救出来,可是当时的场景好多人都瞧见。就算我能封了下人的嘴,但是……唉,候爷亲眼所见,他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哪里会松口。”

    闻夫人抹着眼泪道:“亲家母,我们知道这衙门的人上下都要打点,若是要钱就只管开口,但是这候爷,好歹也自己的儿媳妇,难道他就不能放她一马?”

    萧姨娘摇了摇头,“我也实在没办法,长亭已经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求他爹能宽容一下,结果现在在那边人都快冻晕过去,候爷依然不理不睬……”她讲到这里,眼泪也是流了出来,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如何不心疼?长亭对闻采荷情深意重,成亲这么几年,闻采荷都一无所出。他不仅屋里没纳个妾,连个通房都没有,还不是对她一心一意?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痴情种。

    闻夫人也是听得感动,“我们知道女婿为了我们荷儿出了力,可是这么抗着也不是法,难道荷儿被关,他还要给磨得身子也垮掉?亲家母为何不劝劝他?”

    “没用,也是个执犟的,估计他爹不同意,他这一辈子就跪那儿了。”萧姨娘垂泪。

    “姑母为何不找大表姐再来劝劝?”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及膝紫色小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明眸皓齿,皮肤白皙,一笑就露出一两排编贝牙齿,看上去很清爽,正是萧姨娘的侄女儿萧若琴。

    她坐到萧姨娘身边,萧姨娘握着她的手道:“上次为让杨氏入宗祠,候爷就已经破了例,此次怎么还会允她?她是有身子人,岂能让她跟着也在那雪地一跪就一整天?太子府的人岂会容她如此胡来?”

    “哦,原来是这样,那……让三表哥去求吧,候爷虽然平日好像不喜他,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疼三表哥的。”萧姨娘脸上一僵,那东西若会帮着求情让闻采荷出来,她敢说,她会把脑袋下给他。本来闻采荷就是为了看热闹而去,出事后,他看着情面没来大发脾气就是好的了,现在还去惹他,岂不是送上门去给他羞辱?

    几个人都坐在屋里想着办法,结果道道都行不通,最后没办法,只好一起到忆兰居,希望能将傅长亭劝回来。

    三夫人的揽月居,轩哥儿还躺在床上,三夫人坐在床边给他摸着手,雪晴和如梦一人抱了个暖手炉坐边上。

    “娘,难道二嫂真的就这么被关,到秋后要处斩么?”雪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三夫人望着轩哥儿渐渐有了红润的脸色,摇头道:“此事恐怕已经落定,难以改变。”

    “可是二哥好可怜,已经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就想求二伯能到衙门打通一下关节救二嫂,可是二伯都不理他,真怕二嫂没救出来,他的命给先丢了。”雪晴吃过年饭后已经到忆兰居去过,看到傅长亭跪到那里摇摇欲坠即将要成冰渣的样子,实在心疼这个自小到大憨厚的二哥。想了想,忽发奇言道:“娘,你若是能说得一两句话,就到二伯面前去说两句,如果你帮了二哥,那边的萧姨娘也会感激你,等如梦姐姐纳到了大哥屋里,她才不会难为她不是?”

    三夫人目光一凝,摇头,“此事我万万不能出头,当初是你三嫂救了轩哥儿,却又是你大哥屋里的小妾害了她,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再说那日赐毒酒之时,这候府里头哪个不知道,娘承了她的情,却也跟别人一样装聋作哑,最起码这脸面上就过不去。何况,轩哥儿已经痊愈了一半,娘就是碍于萧姨娘,却连个谢字都不曾过去说过,这于情于理都是娘亏负了你三嫂。现在若出头求情,救你那个那晚并未为她说过半句好话还讥嘲不断的二嫂,只怕你三嫂再遇此等事,便会袖手不管。还是算了吧。”

    雪晴噘着嘴,“全是那杨氏惹出来的事,又怎能怪到二嫂头上,三嫂就是这么个不讲理的。”

    三夫人忽然冷笑,“是杨氏惹出来的事么?明明轩哥儿说还有别的人,岂是一个杨氏敢为的?分明这背后还有人。只要这人没揪出来,说不定还有下次要害轩哥儿,想要断了你爹这房的根。所以这等事娘不得不防。”

    她侧目看向如梦,“这年就在这里过吧,现在世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正是你们两个拉拢关系的时候,好生把握着点。弄得好的话,让他那颗心尽在你这里,我们轩哥儿日后也有了保障。”

    如梦脸色嫣红,垂头道:“是,姑母。”

    三夫人叹了口气,“本是想把你放誉儿那边,谁知道那厮守得紧得很。不过……守得紧又如何,现在萧氏都把她的侄女儿接到府里来住了,恐怕下面,又不知要对那边耍出多大的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