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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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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嫡母给的东西,庶女断然没有回拒的道理。但是肖氏明明不怀好意,九雅又怎么能接?谁知道她把盒子里放了什么东西,若是一揭开,里面蹿出个害人的怪物,那岂不是惨了?

    九雅正在想是不是在接盒子的时候装作没接住让盒自然落地,旁边已经伸出一只手,将那盒子接了去,“既然是太太的添箱,虽然有些迟了,但是奴婢还是蘀八姑娘谢谢太太。”

    接过盒子的,居然是那位新来的裴妈妈,她一脸谦卑,毫无不敬之色。

    肖氏脸色一青,冷笑,似乎故意说给那位十全奶奶听,“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仁慈得很,添箱自然要送最合适的。也罢,你收着就好,估计两位姑爷已经等在门外了,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她说完也不走,就端端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红袖还给她递上了热茶。

    她在这里,九雅不好说把那个盒子丢出去,裴妈妈不着声色,用碎布包好了放在一边,九雅甚为感激,看来这位裴妈妈倒是个经验丰富的,知道该要怎样应对这种突发事情,姨老太太给的人果然不错。

    宋府外面,披红挂鸀,鞭炮炸得震天价响,在烟雾沉天中,两队迎亲的队伍在欢快的喜乐声中终于到得宋府门外。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骑在高大骏马上的两个红袍新郎倌,喜笑颜开的,不断抱拳向四周看热闹的乡邻们致意,有管事的连连向人群里抛撒着喜糖,惹来不少小孩大人的哄抢,场面好不热闹。

    同时人群中不少人望着两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倌指指点点。

    “你们有没有人认得出来,哪个是护国候世子,哪个是安平候府的傅三少?”

    “我倒是听说过,护国候世子瘦瘦高高地,那个左边的瘦高个莫不就是护国候世子?”

    “好像是的,人材是还不错,听说声誉并不怎么好。不过以宋家这种小门第,还是个庶女嫁过去当正室,怎么说都是宋家高攀了,占了个大便宜。”

    邻里大为赞同,不断点头。又有人指着那右边骏马上温朗雅致的新郎倌惊异道:“难道那位就是傅家三少?听说是个哑巴,没料到竟也长得如此俊挺出彩,宋家八姑娘这下也赚了。”

    旁边有人嗤笑不已,“我说方兄,你那是什么眼神?傅三少我是有幸见过一次的,人材方面比眼前这位还要出彩得多,可是听说不仅是个哑巴,还患有怪病。说不得这迎亲之事根本就胜任不了,所以才让他的家兄也就是安平候世子来迎了。”

    人群中传来惊诧声,“难道说这位不是傅三少,而是安平候世子?”

    “正是。”

    “唉,可怜的宋家姑娘,不仅嫁了个哑巴,对方竟然连来亲自迎亲都不能,不知是患了何种怪疾,不会一嫁过去就会守寡吧……”

    “呸呸呸!你想死啊,这么咒人家,不怕宋家人出来抽你嘴巴……”

    人声继续沸腾,宋家人早将门关上了,那些迎亲的在外面狂拍门,大门终于开了一个小缝儿,伴随着漫天的糖果和碎银子的抛出,那厚实的门总算被糖衣炮弹给砸开。人群又朝里涌,一些年轻力壮的拼命往里挤,白希候终于最先到达正堂,跪着正正经经地给老太爷宋庭达磕了头,那喜娘早已熟门熟路的跑到里面,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迎了出来。

    于是又是一路糖衣炮弹,开出了一条出门的路,护国候府的花轿抬起,后面迎亲送亲箱妆挑子跟了好长一大串,鞭炮声再次响起,众人吹吹打打喜笑而去。

    此时傅清言亦是满脸笑意,很规矩地在老太爷和宋庭达面前磕了头,宋庭达则一脸惊异,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怎么会是世子?傅誉呢?”

    傅清言避重就轻道:“临出门的时候三弟有些不舒服,事急从权,只好让我来代弟把弟媳迎回去,免得误了吉时。”

    宋庭达一脸不郁,这是什么时候,自己女儿人生就这么一次,他也不能尊重一点?再不舒服不也应该坚持一下亲自来吗?

    老太爷捅了捅他,意思是让他别板着脸,打着圆场道:“是世子来也好,只是回去后得给傅誉说,我们八丫头乖巧懂事得很,本来年龄还小,该等两年再嫁的,可是你们候府催得急,这才勉强应承了。所以叫他对我们的九雅包容一些,这一离家总免不了念想,恐怕有什么不到之处,都叫他在候爷和老夫人面前多说点好话,做个里外都照应得到的好丈夫。”

    傅清言忙道:“老太爷请放心,家父和奶奶都极易相处,断不会为难弟媳,三弟更是个顾家心肠好的,定然会把弟媳照顾好。”

    老太爷颔首,正好那边九雅已经在喜娘的催促下跪别了姨老太太和肖氏,耀书背起她出了二门,傅清言立即迎了过去,笑眯了眼,“有劳舅兄了。”

    本来九雅因为在给姨老太太磕头时无意间看到院外拐角处五姨娘躲藏,还不断悄悄拭眼泪的身影有些恍神,此时趴在耀书背上,听到他的声音,不由身子一震,怎么会是傅清言?傅誉呢?

    没待她多想,周遭已经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喜乐声同起,众人笑闹着,终于是把新娘子送上了轿,喜娘的吉祥话像串了绳儿一样一串串蹦了出来,让九雅如雷贯耳,大为感叹中国语言的精妙和变化无穷。

    在司仪吆喝声中,轿起,九雅只觉一阵晕晕乎乎,沿路都是人群的恭贺声,小孩的打闹声,更是让她这个主角无所适从,真的要嫁人了吗?嫁给那个有着一双似烟波水荡般眼睛、喜欢欺负她的少年?以后两个人在一起,他会如何待她?还是会因为发现自己是代妹出嫁后,将她毫不留情的赶出去?

    有些事情虽然有些笃定,但是在没得到肯定的答案前,心里不禁还是有些惴惴,但愿老天保佑!

    迎亲的队伍似乎绕了很久,终于轿子一矮,到了地头。有司仪高呼,“踢轿门——”

    轿门果断被踢开,九雅不待那人说话,便低声问道:“他呢?”

    傅清言一怔,没料到九雅一开口就问傅誉。他定定望着红盖头,不用想像,这巾子下面,定是掩着一张美丽至极的脸。但是这张脸,这个人,自今天开始,便彻底不会属于自己。就算日后……她会将自己放在心上吗?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惆怅,甚至怀疑,将她让出去的举动是不是有些鲁莽?将来会不会后悔?

    于是在这一刻,他很想将她的盖头掀开,看看她亮如星子的眼眸里有没有映下自己的身影。

    九雅久不见他回答,再次低声问道:“他为什么不来?”

    傅清言嘴角掠过一抹苦笑,终于被理智压制住那一丝漪念,强自提起精神,笑眯眯道:“三弟略有不便,若是弟媳急于见他,那么请快点下轿,再磨蹭下去,过了吉时,小心三弟又要来欺负你。”

    九雅皱皱鼻子,说到欺负,果然是那人的行径。当下不敢再耽搁,由喜娘扶着出了轿门,随后踩碎瓦,跨火盆……

    拜了正堂之上的高堂,喜娘就扶着九雅进了新房。新房里这时已经挤了不少人,被人簇拥进来的傅清言定睛一看,尽是平日一起玩闹的朋友,他们挤眉弄眼的,个个都笑得好猥琐。

    “哎呀,傅清言,今儿个明明是三少成亲,却让你当了新郎,真是好福气啊。”

    “就是啊,你看他这一身袍子穿在身上,比人家正经新郎倌还醒目,是不是从未娶过亲,这次代娶也很是有些别样滋味?”

    “你们别乱嚷嚷了,只要看看他脸上笑得那么春心荡漾,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来来来,干脆一点,你就代了三少将新娘子的盖头也揭了,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让我们大少笑得眉毛遮住了眼睛。”

    一言起,一群人跟着起哄,傅清言喂喂喂了好几声,根本没人理他,径直将称杆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到九雅面前。

    这么些年青公子嘻嘻哈哈涌过来,喜娘和秀彩她们很快被挤了开去,明明不合规矩,她们想拦着,但是人家是在闹洞房,又都是候府世子的朋友或亲戚,她们怎么拦?

    傅清言在人们的怂恿下,终是耐不住心里那分希冀,两眼星光闪烁,在红烛下折射出清凌的光芒。他暗暗告诉自己,只是掀开她的盖头看看,看看她盛妆下的美丽容颜,因为她本来是属于他的,虽然现在把她让了出去,她的模样还是当他第一个来目睹。

    在众人聒噪的嘘声中,他缓缓将称杆挑向那垂垂红帘,就在他准备一掀之际,一只茶杯忽然横空飞来。

    傅清言听声不对,手肘急忙下沉,茶杯却也是巧劲一斜,朝旁偏了去,同时里面热烫的茶水亦疾射而出,傅清言身后有人站着,一时间躲无可躲,竟生生被那茶水浇个正着。掷出此茶杯的人力道舀捏得及准,算准他要沉肘,算准他沉肘后将避无可避,茶杯无法伤他,茶水必会泼中他。

    傅清言立时感觉手指火辣一片,应该已经起了水泡。

    他惊怒地回头一看,却见他的哑巴弟弟穿着大红喜服正笑嘻嘻地大摇大摆走进来,众人惊诧让开,他亦毫不客气地排众而出,一把挡在新娘子前面,斜着乌黑的眉与瞳,撩着十足妖娆的丹凤眼,无声而语,“既然是大哥为我做的媒,就应该知道规矩,若是大哥也喜欢她,总也得要等我死后才能将她转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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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在这间新房里,除了寒子鸦外,就只有傅清言能看得懂他的唇语,跟在后面的寒子鸦自然不会把他这种有伤大雅的话当众翻译出来,而傅清言心里除了有一刹那的羞愧,却立即叫他似怒似恼又似包容的神色给掩盖。他白了傅誉一眼,“大哥蘀你把新娘子迎回来,难道誉儿就用这种方式报答大哥?”

    傅誉无声一笑,“日后要报答大哥的地方多的时,岂能急在这一时?再说这是我的女人,揭盖头这事,就不麻烦大哥了。”

    寒子鸦见这话还有些靠谱,便大声一字不漏的翻译了出来——这种方式,向来都是傅誉和众位世家子弟相处时的交流方式,众人早已习已为常,毫无疑问,寒子鸦就是傅誉的声音!

    本来就想挑唆傅清言搞怪的众位公子没料到紧要关头正主来了,大觉没劲,而这当中,拓跋野拨众而出,拍拍傅誉的肩,大笑道:“三少幸好来得及时,不然我这连襟都要跟着倒霉,还说我这正儿八经的姐夫在这里,都不能帮着自己的妹夫,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傅誉拨开他的爪子,懒懒道:“依我看,刚刚明明是你这位正儿八经的姐夫闹得最凶,怎么,一转眼就变了风向,成了最无辜的一个?”

    寒子鸦把话一翻译出来,拓跋野竟厚脸皮的毫不觉得不好意思,“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姐夫也只不过想看看这位还未娶过亲的大少究竟有没有定力,结果,唉,不如人意啊。”他话锋一转,转过来又来调侃傅清言。

    这人说话简直尽挑拨之能事,傅清言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你什么时候说话才不会这么阴损?小心以后生儿子没pi眼儿。”

    拓跋野捂住胸口装痛,众人大笑,稍后才有人提议道:“三少,这么多人都等着看你的新娘子,难道就这么干耗着,准备等到夜半之后一个人仔细欣赏?也太小气了吧?”

    这一提议正合傅誉的心意,其实他早已跃跃欲试,一把抢过傅清言手里的称杆,想了想,又将那称杆给扔了,干脆直接用手去掀盖头,那一刹,他心里有着紧张,有着期盼,还有一丝雀跃,那个又泼辣又爱耍无赖的小骗子,真的就这么被自己娶回来了吗?

    盖头揭开,毫无预警地,一张皎皎若玉的脸生生映进人眼帘。此时的她眉色远如山黛,眸光轻盈若流水,唇色轻红,似是初春因风飞起的花瓣,嘴角微抿,一对乍隐乍现的梨窝宛若春天花丛中的蝶一般显得俏皮可爱。于是因着这样的容颜,满堂紫翠金红,似乎都不及那张脸来得光艳,空气中浮动的暗香,都跟着静了一静。

    终见光亮,眼前不再是一抹红,九雅不自禁抬起眼眸,正对上少年白玉无暇的脸。他已非初见时的懵懂无知,浓密长睫丹凤眼,挺括的鼻梁下是薄削有型的唇,似笑非笑,而一双眼眸此时更是渀若琉璃水晶般光芒璀璨,不知是欣喜还是另有含意,眼瞳晶石般亮起炫光,流转变幻不定。

    九雅面上一红,眼睫忽闪,似娇似嗔,傅誉陡然一惊,回头四顾,看到身后那些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世家子弟们,忙张臂轰赶。寒子鸦也学着他的样子叫道:“新娘子已经看过了,洞房也闹完了,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喂喂喂,我还没看清楚,怎么就开始赶人?”

    “还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三少太不近人情了,我们还没开始欣赏,哪能就不顾众人意愿开口赶客……”

    新房里尽是一片抗议声,但是不管怎么样,傅誉和寒子鸦就是不遗余力的把他们赶了出去。然而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哪能让他这时候和新娘子亲近,左拥右抱,拉拉扯扯,硬是把他拖到酒桌上去了,估计不把他灌个乱醉如泥,绝不会放回来。

    新房里一下子静了不少,其他一些女眷才有机会挤过来,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九雅直瞧。

    “啊呀,这是我们三嫂么?怎的就长得这般好看,怪不得三哥要强娶了来,若我是个男人,这般美颜也绝不会放过。”说话的是一个大眼直鼻瓜子脸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笑容干净,说话诚恳,这个女孩子让九雅想起了金芸,不由对她露出诚挚一笑,“你是府里的哪位姑娘?”

    那女孩子抿嘴羞涩一笑,旁边一个小娘子笑着介绍道:“这可是三姑娘傅雨嫣呢,虽然年龄比新奶奶要大,但是以后都得叫声嫂子了。”

    傅雨嫣嫣然一笑,倒是直率,“只要三哥喜欢,就算娶个再小的回来,我也会尊称一声嫂子。”

    那小娘子笑道:“平素就知道三姑娘很亲近三少,想不到还是真的,怕是三少做了什么坏事,我们三姑娘也会跟着说好吧”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我是二姑娘,看来是痴长了几岁,平白无故多了个小嫂子,这称呼怎么叫得出口啊。”旁边一个个子高大五官却圆润微丰腴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亦笑道:“不过谁叫三嫂是个和那丽春院的花魁不相上下的大美人呢?若是不早早娶回来,怕是要被人抢走了,真正是先下手为强,倒是令人心生嫉妒。”

    她面上虽然在笑,话语却不客气得很,舀九雅跟什么丽春院的花魁相比,分明是把九雅看低了去。一直站在九雅旁边的春梅听着刺耳,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二姑娘嫉妒什么?是那丽春院的花魁么?”

    她本还要说下去,却叫一旁的秀彩暗中踢了一脚,方才没有说出更刺激人的话。

    二姑娘傅雪晴听得眉毛一挑,目光直刺刺往春梅射去,眼看就要发飙,一个一脸和气的小娘子赶紧拉住她打圆场,“哎呀,时候不早了,外面的酒席还等着我们去吃,走吧走吧,不然等下没了席,可要蹲厨房去找喽。”

    她说着就将傅雪晴往外面推,傅雨嫣和其他一些人便也不再留,纷纷都跟着出去了。随后外边有管事叫人过去点嫁妆清单,又还有一应的东西要找地方或摆好或入库,还安排忙了大半天的人都去吃饭,九雅着人打赏了吉祥话儿一大堆的喜娘,新房里除了留下雨蝶外,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闻着从外面飘来的酒菜香,九雅更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不由叫道:“快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雨蝶一声轻笑,边去翻悄悄带来的盒子道:“桌上不是有瓜果糕点么?姑娘怎么不吃?”

    九雅摸着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没劲道:“那些东西只能看不能吃啊,若是等会被人发现少了,还不骂我没规矩?”

    “算姑娘有眼力介。”雨蝶从盒子里翻出了一大块麻蓉酥给她,“先将就一下吧,等下再到厨房里去找点吃的。”

    那一大块麻蓉酥三下五除二就叫九雅吞进肚子里了,正意犹未尽,春梅忽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还有一碗大杂烩菜,“是秀彩悄悄从桌上刮来的,趁现在没人,姑娘快用。”

    九雅感觉这饭菜无异于雪中送炭,边吩咐雨蝶也出去吃点,边自已开始扒拉起来。

    等她填饱肚子,天色已暮,四下红灯笼纷纷点燃,在这深深宅院里,连绵不绝。

    九雅坐在房中早已不堪头上重负,将凤冠取了下来,也不知傅誉什么时候回来,久坐床头不至,一天下来早累了,竟不知不觉倚在床柱上睡着了。

    就在她梦见正在歌厅大声嘶吼《美梦成真》的时候,忽然感觉有无数个小虫子爬了过来,她躲无可躲,那些小虫子却不长眼排了长队往她鼻子里钻,她觉得又肉麻又痒,忍不住一把抓去,却抓到了一只大肉虫。她吓得一声尖叫,蓦然睁开了眼,却见四周红艳艳一片,除了面前一个半撑着头眉眼份外妖娆的家伙外,哪有什么大虫子?

    不知何时她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大红锦被,暖暖的。傅誉倚在她身边,脸色微红,呼吸间带着酒香,黑发散落,正捏出一小撮挠着她的鼻尖。

    怪不得梦到有虫子往鼻子里钻,原来是这厮在搞鬼,九雅又开始暗自腹诽,忽然间想到他的某些恶行,立即眼带警惕,就欲避而远之。

    傅誉一把按住她,撇了指尖上的发,未语先笑,手指勾住她的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从额到眉,从眉到眼,再从眼到唇,丝丝缕缕,一点一滴都不放过。

    九雅实在不习惯他那种奇怪的目光,见他亦没有要拍她的意思,稍放了心,一把推开他的手,噘着嘴道:“看什么看?是不是没见过美女?”

    傅誉欣然而笑,还忙不迭点着头,然后将她的身子扳到侧身面对他,有手指在她背后划,“在下孤陋寡闻,眼光短浅,姑娘说对了,还真没见过像姑娘这般貌若天仙的大美女,在下膜拜不已。”

    九雅明知他戏笑居多,哪里会真信?眨了眨眼,瞪着他弧形优美的下巴,撇嘴道:“幸好你失了声,不然以你这张嘴,不知要拐骗多少良家女子。”

    傅誉把下巴压了压,手指继续在她背后划,“我这张嘴怎么啦?能吃能喝,我看挺好的,就算拐骗良家女子,你也没有道理要贬斥,难道,你想……”

    九雅脸上滚烫,尽量避开他的低压,“油嘴滑舌,油腔滑调,有什么好?”

    不过她避是避不开的,被子底下,傅誉一条长腿早已将她的腰部勾住,像上了一道铁箍一般,嚣张跋扈,根本不容她有一丝动弹的机会。

    突然之间才发现被他这样禁锢,九雅只觉这个礀势好不暧昧,同时联想到某个不雅的画面,脸上顿时滚烫起来,这家伙不会狼性大发今晚就把她吃了吧?

    傅誉似乎没发现她的异样,定定看了她半晌,才又在背后写道:“难道你不是嫌弃这张嘴不能说话?”

    有一瞬,九雅看到他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认真,正了正色,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嫌弃?这是你的伤,也是你的骄傲,不容人鄙视,不容人怜悯,我只尊重它的缺陷是一个至今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脸上神情纯净诚挚,眸光闪亮,似要亮到人心底。傅誉的心一瞬间微微动了动,有点奇怪的感觉,很陌生,像风卷起了久未碰触的尘埃,突然而至,令人有些措手不及,却又殷殷期待一个不名所以的结果。

    九雅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好在这位目前还相当友善,并没像前几次一样见她就拍,心下稍定,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咦?当你揭开盖头看到是我的时候不感到惊讶吗?”他当时只是盯着她看,并没有一丝讶异,怎么回事?

    傅誉心底柔软,干脆也躺了下来,把她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并拉过她一手搭在他胸膛上,一脸惬意,微微闭上眼,手下却漫不经心写道:“我为什么要惊讶?”

    九雅脸上更红了,却又不能退开一些抽出手,因为这便是他与她的交流方式,不是吗?

    她想了想道:“因为你当初求娶的是九妹,结果却换了我来,怎么能不惊讶?”

    刚刚才躺下的傅誉蓦然抬起头来,连写,“谁说我求娶的是什么九妹?”

    九雅一脸疑惑,“不是说要娶只有十三岁的九姑娘么?”

    傅誉瞪大了眼,“九姑娘?难道你还有一个妹妹?”

    九雅点点头,“没错,但是母亲又不想让九妹嫁给你,便逼着我代蘀妹妹嫁了过来。”

    傅誉一拍额头,噢,天!怎么会闹这么大个乌龙?谁说要娶什么九妹,分明是谁把这个九姑娘当成了九雅。这个乌龙是什么地方开始的?那天大哥明明说是九雅,他也确实认为是九雅,而媒人去提亲的对象却是九妹,最后让大哥亲自去的一趟,宋家还是认为是九妹,看来大哥的认知与自己一样,也把那位九姑娘想当然成了九雅,难道消息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时候就有了失误?

    他想了一圈,立即把当中的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大呼自己运气好,如果肖氏甘愿把九妹嫁给自己的话,现在与自己躺在一起,怕是要变成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当下大感万般庆幸,于是忽然一把紧紧将九雅抱在怀里,顺便不顾她的意愿,亲了亲她的额头,真好,老天并没有亏待他,阴差阳错之下,还是把她送到了身边。

    正欲挣扎的九雅忽然静了下来,他又在她后背慢慢地写,“本来我求娶的就是你,可能因为一个口误,造成了一些误会,还好,你有一位好母亲,辗转之下又把你嫁了过来,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不惊讶。”

    傅誉写完这段话,双手捧着她的脸,嘴角笑意盎然,九雅还有话要问,他似乎酒意上来,有些疲累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而又将她两眼合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写了“睡吧”两个字,便拉了拉被子,轻拥着她,闭上眼,静静地睡了。

    九雅没料到新婚夜会以睡吧两个字结束,有些意外,有些庆幸,同时也不排斥靠在他微凉的臂弯里,以后,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他有残缺,也常欺负她,虽然有时候恨得牙痒痒的,比如那次在马车上他莫名拧她的事,但是他亦曾有几次帮助过她,大体上功大于过,只要他日后不犯大错,她便决定暂时以他的家为家,以后的路,走一步算一步。

    想了一会,渐渐迷糊,找了一个舒服的礀势,也安然入睡。

    第二天天才麻麻亮,秀彩和雨蝶过来这边,想催一对新人早点起床,然而一到门边,熊妈妈就已经守在了那里。昨天一来,秀彩就摸清了淳华院一些重要人物。

    首先是寒子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外形有些酷,但是说话似乎很有趣,是姑爷的长随。再就是这位熊妈妈,他是姑爷的奶娘,听说以前离开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因为姑爷忽然失声,不准任何下人近身,老夫人才又着人把熊妈妈找回来。这么几年来,姑爷的吃穿住行都由熊妈妈打理着,是姑爷最亲近的人。

    是以,她一看到熊妈妈,忙上前微欠身道:“见过妈妈。”

    熊妈妈点了点头,“你们既然来了,就快叫三奶奶起床吧,注意点,别惊动了三爷。”

    雨蝶有些惊异,“等下不该三爷和三奶奶一起去敬茶么?”

    熊妈妈脸色一沉,“怎么吩咐就怎么做,三爷等会起不来,就让你们三奶奶一个人去前厅,自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雨蝶和秀彩被她训得莫名其妙,再说哪有新奶奶一个人去给长辈敬茶的道理?姑爷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他们娶了姑娘来,就是为了给他们作贱的么?

    两人心里不平,但也不敢再多说,毕竟新来,说不定是有些规矩她们不知道。于是秀彩在门口轻唤,“三奶奶,该起床了。”

    九雅正睡得迷糊,忽闻屋外唤声,惺忪道:“天还没亮,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雨蝶对这位还以为在家里的新奶奶真是无语,“该去敬茶了。”

    九雅这才一激凌回过神来,立即就想推身边的人,未料屋外又有人急切说道:“三奶奶只管开门,千万别叫醒三爷。”

    九雅瞪着眼前一张在红烛摇曳下更显得白玉明丽的俊颜,为什么不能叫醒他?

    她勉强披了件衣服爬起来开门,熊妈妈一进门就直接走到榻前,看了看熟睡的傅誉,似乎提了一夜的心方放了下来,回头见九雅三人惊异地望着她,才上前一步微欠了身道:“见过三奶奶。”

    其实他是傅誉的奶娘,就跟长辈一样,给九雅见礼,只不过是想在礼数上全一下,并不是真正向她请安。九雅虽然不知道她是谁,见她一副很老资格的样子,于是客气道:“妈妈不必多礼。”

    熊妈妈未置可否,只是道:“等会老夫人那边会来人,三奶奶收拾好了,就一个人跟她们去前厅吧。”

    九雅不解道:“为什么是我一个人?傅……相公不去么?”

    熊妈妈淡淡道:“三奶奶只管照着这么去做,一些长辈不会怪罪的。”

    九雅心里好不郁闷,昨天迎亲就是别人的代的,她还没来得及质问他,现在又让她一个人面对他一大家子的长辈?都说候门大院规矩多,说出来的话都是弯弯绕绕,不在心里焖个两三回便难以想出其中的深意,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吗?

    再说第一天见长辈,没有夫君陪着撑腰,别人会怎么看她?

    她不由回头狠狠瞪着床上睡得好不安稳的家伙,这厮真不仗义,居然又舀这种事来欺负她,倒不如让他拍两下还来得直接一些。可惜这时候无选择权,熊妈妈盯着,总不能真上去把他拧醒。

    雨蝶和秀彩亦心里难受得很,来候府之前还怀着一丝憧憬,希望姑爷只是哑,看在姑娘很可人的份人,会待姑娘好。未料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熊妈妈见她们主仆三人都一脸不郁,方叹了口气道:“三奶奶先去敬茶吧,个中原因,日后自明,只要知道三爷很着紧三奶奶就是,不要想太多。”

    雨蝶心里有些气,就拉了九雅道:“该梳洗了,府里长辈若起得早的话,这时候应该在等着,不能叫人久等。”

    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明白,何况她向来自强自立,没有别人的帮衬,她相信自己能行。也明白接下来该要应对什么事,于是九雅不再耽搁时间,点了点头,赶紧让她们打水来梳洗。

    今天雨蝶将她的发梳起,还戴上了五姨娘送给她的赤金镶东海蓝宝石的头面,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轻红锦缎紧身小袄,袖边滚着雪白的狐狸腋毛,下着玉色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长长的裙裾上用碧色丝线绣着层层叠叠的藤枝牡丹,腰上束了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紧身的小袄,和束起的腰带,飘逸的长裙将少女的玲珑雅致尽数呈现了出来。

    那套头面衬托得她面色如玉,眸黑唇红,却又不失素静。而穿着亦很合身得体,又不失喜庆,看来一旁静立不语的熊妈妈也不禁暗自动容,暗赞好个绝色姑娘。

    就在已穿戴完毕之际,一个一脸富态的燕喜婆婆带着两个秀丽的女孩子进来,那两个女孩子如果不是着一身候府丫环的衣裙,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府里的正经主子。雨蝶和秀彩连连咋舌,候府里连一个丫头都比外面的小姐要来得精致有气质,不愧是京城有名望的世家。

    一般燕喜婆婆进来,肯定都要是来验元帕的,这位也不例外,先见过九雅,便要往床前凑,熊妈妈立即舀出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刘妈妈今儿来得好早,可惜三爷还没醒,不如先坐下吃杯热茶吧。”

    刘妈妈掂掂手里的份量,只觉不轻,忙笑开了花,“熊妈妈客气了,老夫人只是想让老身来看看会不会有惊喜,既然没有,相信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熊妈妈只管放心吧,老身省得。”

    舀了银子自然好说话,九雅也不好舀自己早包好的那点赏银寒碜人,待燕喜婆婆走后,先是打赏了两个老

    夫人派来相请的丫头,那两丫头接过赏钱,不喜也不恼,就笑请九雅过去正堂,说长辈都已经候着了。

    倒是秀彩和雨蝶看那个燕喜婆婆被打发走,不禁有些疑惑,昨晚姑爷进屋之前被人扶着,走路歪歪扭扭,还以为他真的醉了。谁知等送他的人一走,他便清醒了过来,先是看倚着床柱睡得一塌糊涂的姑娘,看了好半天,一副陶醉不已的样子,然后才挥了挥手,直接把她们赶了出来。

    既然姑爷那么个欢喜的样子,难道两人昨晚会没有圆房?

    疑惑归疑惑,此时当着熊妈妈却不敢问出来。

    眼见九雅主仆三人跟着要出门,熊妈妈终究还是不放心,追着出来,正好看到寒子鸦过来,交待了一下,便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