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5 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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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陌在坤泰殿的一番折腾,自然很快就传入皇帝耳中了。萧槙说过小事就不要禀报了。可是郑达觉得跟皇后有关的,应该都不算小事,还是事无巨细都报告上去。都是选了皇帝闭眼养神或是散步之类的时机,反正他只是听也不说话,但是也没叫过他闭嘴。

    “那个水清幽的来历查清楚了么?”

    “已经查清楚了。她正是那个神秘的神谷当任的谷主。”

    “哦,竟然是这个来历啊。”作为皇帝,自然是不允许治下还有一处地方不服王化的。如今,这个水谷主直接到了他面前,还和他的皇后打得火热,一步一步进入宫廷是意欲何为?

    “她说淑妃的病情怎么样?”

    “说是要慢慢调理。”

    “嗯,那好,朕也正好看看她神谷有什么目的。去,叫来朕瞧瞧。”

    水清幽已经住进皇宫了,因为皇后之前格外的重视她的居所,坤泰殿上下也对她不敢有半分轻慢。尤其水清幽摘下面纱就是神仙中人一般,与谢陌正是春兰秋菊各有擅场。

    这会儿两人正在对弈,棋力亦是相当。乾元殿的人便在此时进来宣了旨意,说是皇上召见水姑娘。

    水清幽放下棋子,看一眼谢陌。

    谢陌淡然道:“你去吧,这棋盘就暂且摆着,等你回来再接着下。”

    “是。”

    谢陌拿了一本书倚在榻上翻看着,玲珑送水果进来,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外头议论纷纷,说水姑娘果然是神女。只是万一巫山神女,行云布雨,娘娘要如何自处?”

    “这话到底是外头的人说的,还是你在担心?”

    玲珑抿抿嘴,“是外头的人说的。娘娘与水姑娘相交,奴婢也同行的,知道水姑娘的心性。可是,万一皇上有这个心呢?水姑娘也不能相抗啊。她进京又进宫的,不就是为了让日益势弱的神谷中人有一个安静栖身之地么?”

    谢陌翻着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谷遗世独立世所难容。神谷中人又惹了官非,水清幽也是不易。不过,要她做出适当的退让是可能的,投怀送抱万万不可能。至于皇上,后宫三千佳丽他都睡不过来了,更加不会对女人用强。”

    水清幽虽然美,还没有美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萧槙如今的后宫,可以与之相较的美人儿就有几个。再者说,在他心底,最着紧的不是美人,而是这万里江山。之前那么宠胡采女,都当成心肝宝贝儿了,还不是因为近臣一再谏阻,在她解毒后就送出宫去了。

    “娘娘,香囊已经送去了。这是洛王殿下的回礼。”

    是一副画,谢陌到书桌边展开来看,然后马上合上了。画的正是她的样子,衣袂飘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画旁还提着陈思王《洛神赋》里的词句: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洛神,陈思王的洛神可正是他皇嫂呢。

    “可有旁人看到?”

    玲珑摇头,“没有,奴婢拿了过去,洛王刚搁笔在晾干,旁边也没有人伺候。他直接卷好就给了奴婢。”

    那就好!

    可是,这画要怎么处理呢?

    撕了、烧了?谢陌还没打定主意,聂女官的脚步声响起。她直接拉开书桌的抽屉放了进去。不管怎么说,她的东西,还是没人敢翻的。萧槙则是根本不屑于翻。不,他都不屑于来这坤泰殿。先搁着,没人时她再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妥当。

    “娘娘,奴婢有事要禀。”

    “进来吧。”

    结果,聂女官进来是因为贵妃和贤妃来问七夕节的安排。

    谢陌捏捏手指,又要过节了啊,还是七夕节。五月十五萧槙守在胡采女的病床旁。六月十五,把她叫到乾元殿,然后让她自己在西轩室睡了一晚。那个时候正是近臣谏阻,胡采女刚出宫的时候。他也不好直接把她这正宫皇后一直晾着,于是把人叫到了乾元殿。至于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那些做臣子的怎好过问。

    每次过节都有不开心的事,谢陌下意识的不想过节,尤其是这个七夕节。

    “循例办理就是了。”谢陌挥挥手,她还有些心神不宁,因为方才那副洛神图。

    聂女官不赞同的抬头,“娘娘,您当真不过问后宫事务么?后宫大权都要被贵妃全抓在手里了。”皇后怎么好像从端午之后,就有点自暴自弃,什么都不争了。管理后宫的大权交到贵妃手里,贤妃又是明哲保身不与人相争的性子。虽然这么做给贵妃拉了不少仇恨,但三四个月下来,毕竟被她一步一步掌了权了。

    见谢陌颇有点心不在焉的,聂女官怒其不争的说:“娘娘不是说了,只有您好了,我等才能跟着沾光的嘛。您如今什么都不争了,不是拱手把皇上、把后宫大权都让给贵妃了么。”

    的确,胡采女走后,贵妃那里又成了皇帝常过夜的地方。谢陌托腮细想,那为什么不见云裳有什么动静?反倒是杜宝林这样低位的嫔妃一夕之欢就得了龙种。

    聂女官看皇后恍若未闻,也只得说:“微臣告退。”然后便要出去通知贵妃和贤妃,皇后说一切循例,让她们拿主意便是了。

    “等等,聂萦,如果你想调到慧芷宫去,本宫可以帮你。”

    聂女官回头躬身道:“娘娘,坤泰殿的人怕是都不能调动的。奴婢也不想去贵妃那里。”贵妃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那你就别在本宫面前摆出这么一副样子了。”谢陌面带清冷的说道。

    聂萦无奈道:“是。”没人不好奇端午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皇帝的逆鳞没人敢批,皇后的,亦然。

    水清幽一路跟着传旨的太监到了乾元殿,然而并没有立即见到皇帝,那太监让她在外等候。等了约摸有两刻钟,才有人来把她传到了御书房。

    坤泰殿在后宫已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她的居所被谢陌弄得就是个富贵闲人的居所: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而这乾元殿,作为华禹的至高处,果然是巍峨壮伟,比坤泰殿又多了几分阳刚甚至是肃杀之气。

    “民女参见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头抬起来朕瞧瞧。”萧槙随意的说,细听起来话中有一丝轻佻。待到水清幽抬起头,他点头道:“嗯,果然不错。怪不得宫人都说来了一位神妃仙子呢。”妃字咬得挺重,水清幽暗道,这难道是在调戏她么?

    “水姑娘在想什么?怎地突然愣怔了?”

    因为皇帝的表现断然不像水清幽从收集的情报里得来的形象,所以她稍微走了一下神。

    “民女初次得见天颜,一时有些激动,失态了。”她磕首道。

    “初次,不见得吧。说起来朕是初次见水姑娘,水姑娘却不是初次见朕了。”萧槙站了起来,绕过龙案走到水清幽跟前,作势要亲自扶她起身。

    水清幽大惊,难道真的弄错了?膝行退了半步,“谢皇上!”然后自行起来。心头却是警钟长鸣,皇帝怕是把她的底细都探知了。连在维扬之时她易容为樊文广,甚至她从出生到现在的行迹都掌握了。

    萧槙的手落空,倒也不恼,随意在旁边坐下。

    “虽然民女不是头一次见到皇上,但上次见面皇上还不是皇上呢。”现在首要把初见天颜四字先圆过去。不然,方才的话就能被安个欺君的罪名了。

    萧槙含笑点头,“嗯,有理有理。你也坐吧。”

    水清幽只能躬身道:“谢皇上赐座。”

    “你同皇后是……”

    “民女蒙皇后不弃,算是手帕交。”

    这一天,水清幽在御书房呆了小半个时辰,皇帝一直很亲切的和她拉家常。接着第二天,又是这个时辰,找了她去谈天说地,天文地理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是如此。

    于是宫里慢慢有了传闻,皇上看上这位进宫给淑妃看病的女神医了。不然,百忙之中怎么有这个空。更有甚者,还有人传这就是皇后召进宫来为自己固宠的。还说皇后终于忍不住有行动了。

    对此,水清幽有口难辩。好在谢陌是一笑置之,毫不在意,更别说向她询问什么了。

    “你进宫是为淑妃看病的,便认真做事就是了。旁的,不用理会。有人的地方就有数不尽的是非,何况是后宫。”

    七夕即将来临,胡采女已经离宫,却忽然又杀出这一匹黑马来日日得见天颜,众人都是咬碎了银牙。这一日是七月初二,水清幽已经接连十日被召到乾元殿了。出来的时候远远的遇上了贵妃的车驾。她暗道一声不好,谢陌跟她说过,遇上旁人都无妨,但是遇上贵妃得多加小心。因为旁人暂时还不会直接跟她这个皇后过不去,至少面上不会。但是贵妃不会容让,一来,贵妃如今在后宫渐成气候;二来,云家如今隐隐有权倾朝野之势。云家现在缺的,也就是一个皇子和后位而已。

    水清幽让跟着的小宫女走近道去报讯,自己走到路旁避让,让贵妃的车驾好过去。

    车驾眼看要过去了,却又停下。来了个小太监把她叫到车前。行了礼也没人让起身,水清幽无奈只得跪在车前答话。

    “你就是皇后召进宫来的女大夫?果然是个美人儿。”

    “回贵妃娘娘的话,民女正是被皇后召进宫为淑妃娘娘看病的。”

    云裳冷哼一声,“看病,那么多太医都是吃白食的。费尽心机拿病歪歪的淑妃搭桥让你引人注目的入宫。本宫还当她真的心灰意冷,什么都不争了呢。原来一早埋伏了一个你在这里。”

    “民女是进宫为淑妃看病的。”水清幽不卑不亢的重复。

    “哼,说得好听,那淑妃已经病了这么久,就是白白占了个高位而已。她家人都放弃她了,要另送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来。谢…皇后会这么好心?看你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本宫今日就提点你一句,以色事人者,必不能长久。皇后也是一座要化的冰山,靠不住!”

    “以色事人者,贵妃娘娘说得是之前离奇中毒的胡采女么?娘娘是不是暗示如果民女在宫里继续呆下去,就会遭到和胡采女同样的厄运?”水清幽直接避开了云裳说谢陌的言辞。

    “你——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本宫说话。来人,掌嘴!”

    立时便有一个壮实宫女过来,扬手就是一耳光朝水清幽脸上扇去,水清幽眼中现出屈辱,咬牙受了。那宫女却只觉触手滑不溜丢的,根本没落到实处的感觉。

    云裳听着声音不响,怒道:“你没有吃饭么?”

    “娘娘,奴婢尽全力了,可是这个女人她有妖法。”宫女赶紧道。

    又换了一个人,还是同样的情况。

    石嬷嬷递个眼色给贵妃,要教训一个人何必在这大道旁。把人带回慧芷宫,有的是不给人落下伤痕的法子收拾人。这个女人突然出言相激,不就是想让贵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么。

    “好,带走!”

    水清幽已经在心底衡量武力抗捕的后果了,耳中传来一声轻叱,“且慢!”

    坤泰殿的侍卫统领江啸施展轻功过来,“末将见过贵妃娘娘。皇后让末将先行一步过来问问,坤泰殿的贵客是何处得罪了贵妃?”

    “哦,她出言无状,本宫如今代管后宫,难道不能管教一二?”云裳美目一凝,看着江啸说。

    “皇后娘娘已经说了,这是坤泰殿的贵客,不是皇上的后宫。不在贵妃娘娘可以管教之例。不过,既然水大夫得罪了贵妃,还请贵妃指出来,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就此放过的。”

    等到谢陌走到的时候,萧槙也同时到了,看她一眼,再看一眼跪在路中挡住贵妃车驾的江啸。心道朕的人你用的倒是顺手之极。

    “这是怎么一回事?”萧槙问,然后看看人来人往的,这宫里三巨头聚首,自然格外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路边跪下了。

    这里离乾元殿不算太远,自然有耳目回禀。再加上对云裳的了解,萧槙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说江啸也来了,萧槙就搁下折子过来了。

    “皇上,这个女人对臣妾出言不逊。”偏偏云裳还恶人先告状。萧槙冷冷扫她一眼。

    谢陌决定静观其变。云裳,这也是活冤家死对头了。从两人小时候在宫里走动就结下了仇。她倒要看看萧槙是不是要包庇,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那她真的是对他又失望一次。水清幽是她请进宫来的,不管她还另有什么目的,如果因此而受屈辱那她谢陌就难辞其咎。就算萧槙要包庇,她这个皇后也不能就这么认了。一再的退让只会让人觉得她软弱可欺而已。

    萧槙扫眼前三个女人一眼,“水姑娘,请起来吧。”然后对皇后说:“皇后把后宫的事交给贵妃管,贵妃有事该谁来过问呢?”

    谢陌有点意外,他不打算护着云裳?然后再看一眼水清幽,心道萧槙搞什么名堂?她福福身,“贵妃有事,自然该臣妾来管。所以臣妾让江统领过来代臣妾问话。谁知道被贵妃这么无礼的对待。江统领,你还不起来?”说到后来,已经有了几分厉色,直直目视云裳。

    江统领开始也没跪,而是后来贵妃要让人强行把人带走。真要带走了他没法交代,这才拦的车子。贵妃摆谱,他不能伤她,只好这么拦着车驾了。

    说起来,他问话是代皇后问的,当时的确是不用跪。但后来情势如此,他一个小小统领,不能和贵妃对峙。何况,他还是从云家军里被简拔起来的。

    “贵妃,你缘何要责打本宫的贵客?”

    “她出言不逊。”云裳见皇帝不为她出头,不由有些着恼。

    “那你现在对本宫说话不用敬语,还让代本宫问话的人给你跪下,本宫是不是也要让人掌你的嘴,好让你知道一下宫规?”谢陌沉下脸问道。一国之后的威势第一次展现人前。

    石嬷嬷赶紧在后头拉拉云裳的衣角,示意她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可没有她一个嬷嬷说话的余地,只好在后头悄悄拉拉贵妃的衣襟提醒。

    萧槙出声,“水姑娘,让你受委屈了。来,随朕到乾元殿,叫太医替你瞧瞧。”言罢狠狠瞪了云裳一眼,“裳儿,你不要以为朕不说,就是不知道朕乾元殿发生的事跟你有关。”

    云裳这才朝谢陌弯了弯腰,“方才是臣妾无状了,还请娘娘见谅。江统领方才问话时,是没有跪的。臣妾那时也不敢让他跪。”

    萧槙已经让人簇拥着水清幽往乾元殿而去了。水清幽看一眼谢陌,谢陌点点头,然后对贵妃说:“既然贵妃也知道自己行事无状,那就回去好好反省吧。”

    “是。”云裳道。眼底却闪烁着与恭顺无关的光芒。哼,谢陌,你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谢陌这才上了迟来一步的凤撵,追上往乾元殿的人群。心头嘀咕:萧槙真把水清幽看上了?还为此给云裳没脸,连胡采女的事都说出来了?今天如果云裳不收敛,真要跟她新帐老账一起算?不会!如果真要算这个帐,就不会说是食物相冲了。

    就像她这个谢家女儿目前还稳稳的在后位上一样,云家女儿贵妃的位置也是不会动摇的。不过,云裳行事是张扬了些,所以萧槙认为她也需要教训。

    谢陌慢一步,进去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给水清幽看伤了。反正她没看出来水清幽伤在哪,否则刚才就不会让云裳这么容易过关了。可是,太医这么快就到了,而且已经在看诊了。这是提前就让人召了,准备直接把人接到这里来的吧。而且,皇帝还陪同在一边,问询着情况。还是当着她这个皇后的面,这是要闹哪样?他是怕宫里的人没有什么话题好谈论特意制造一个出来?

    水清幽有点发窘,但是来自天子的关怀又不能不领受,嘘寒问暖的话更加不能不回答。

    太医随意开了点药膏,就告退了。

    水清幽也站起告退,“皇上,民女该回坤泰殿了。”

    萧槙扫一眼谢陌,“你请进宫的贵客,你照顾不周到是不是要朕帮着你来照顾?”

    谢陌心道,明明是云裳太过跋扈,你方才名帮暗拉的不让惩治她,现在又说这个话。等等,什么叫你帮我照顾?

    “皇上,想必有了贵妃这个前车之鉴,无人敢再欺负水姑娘了。这一次是臣妾想的不周到,以后就让江统领派人跟着水大夫好了。臣妾告退!”

    萧槙挥挥手,两人一前一后的退下。谢陌拉着水清幽一道上了凤撵。

    水清幽小声跟谢陌说:“娘娘……”

    “不用说,跟你没关系。说起来,我也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这么坏你的名声。只是,我没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谢陌敲敲头。

    水清幽心道,我倒像是知道一点了。这十天,皇帝对她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动手动脚那是根本没有的事。也就是今天当着皇后的面,才这么亲切的问候。皇帝这不是在挑拨她们的关系吧?然后看看谢陌,她还在想皇帝干嘛这么做。不过倒是一点没怀疑自己。嗯,不然,她还真是不敢在这浑水一般的宫里继续呆着。

    “你不是真的要让侍卫跟着我吧?我可已经在风口浪尖了。”

    “我其实也觉得没这必要,你的身手怕是比江啸还强。只是一个态度,要让人知道你是真正的贵客。”

    水清幽蹙眉,“我现在行事,已经大大违背了先祖避世的想法了。族中长老并不谅解,我再这么出风头,不太好。”

    “可是神谷既然不可能真的脱离这个世道,就不能一味避世。现在谷中的年轻人不就不愿意一味避世了么。不然也不会给你惹出官非来。你要当那个家,也是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来。”

    “可我都不知道神谷会在我手里往哪个方向走。”说起这个,水清幽苦恼不已。

    谢陌苦笑,“岂能尽如人愿,但求无愧我心。”

    云裳回到慧芷宫,还是余怒未消,“她算个什么,当初装作对皇上倾心,结果转背就出卖他。害得皇上差点落得终身圈禁内惩院,还害死了姑姑。现在居然还轮得到她对我指手画脚。”

    “娘娘,一日她是皇后,一日你就得向她弯腰。不要再说这些了,没有用的。”

    “哼,皇上今天不过是偏着那个姓水的狐狸精,才让她得意了。哪个女人愿意屈居人下,被她利用。等到树大根深了,自然是要过河拆桥的。我这么劳心劳力的帮表哥管理后宫,他今天也不帮着我。”

    石嬷嬷道:“皇上已经帮你了,娘娘。”不然,皇后真的可以让人掌你嘴的。

    “他要是真的帮我,就不该让我屈居……”

    “娘娘,噤声!”

    七夕的晚宴就直接摆在了宫里的水榭里,谢陌带了水清幽一起出席。

    “既然已经在风口浪尖了,你就无法避开了。我也没想到会把你拉入后宫争宠这一团浑水里。”

    水清幽那日回去找了江啸比试,打了个平手,在宫里侍卫里一下子打出了名声。然后她的着装风格就开始变了。不再是清雅脱俗,而是英武不凡。只是,就算是这样,她也避不开皇帝每日里找她聊会儿天。只是话题从琴棋书画变成了研讨武学而已。

    到后来,水清幽也习惯了,皇帝也不是言之无物的人,反正谢陌没当真。不过啊,除了谢陌这宫里其他的人都当真了。也不知道皇帝对这个结果怎么个看法。

    七夕当晚,令人诧异的是,许久不在这么大场合露面的淑妃居然也出席了,精神甚至还不错。她就是要让家人看看,她不是废棋,还有可为。在众人举杯的时候,她朝着皇后和水清幽的那一桌举杯,向她们道谢。

    谢陌微微一笑,和水清幽一起举了下杯。不过她只是沾了一下唇就作罢。

    依在德妃身边的萧蓉忍不住看向生母,德妃笑一笑起身牵她过去。淑妃对德妃满口的感激话,谢谢她在自己病中照看萧蓉。

    德妃弯腰拍拍萧蓉的肩:“蓉儿,好好跟你母妃聚聚。”待到回到自己的位置,心头忍不住想真是养不家啊。对她再好还是惦记着亲娘。不过,再看看此刻在皇帝身边的儿子,她发出由衷的笑容。皇上对烨儿这个独子是十分看重的。

    谢陌小声对水清幽说:“你趁这个时候,去查一下贵妃的寝宫。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也一直无孕。”

    水清幽点头,“好,我现在就去。”于是便尿遁了。

    谢陌也是没办法,她总不能叫江啸等人去办这件事吧。这个时候人在外头,寝宫的防守应该是比较薄弱的。其实才四个月,真要无孕也说得过去。可是,云裳肯定是急于得子,什么助孕法子都在使的。她急于知道,是因为萧槙让她喝汤药的事太伤她了。这到底是针对她一个人,还是不想出现有强有力外戚支持的皇子呢。如果如她所想,那么肯定有蛛丝马迹可循。

    谢陌注意到一道视线,不用看她也知道来自萧柏。自那日收到他画的洛神图,她就告诉玲珑,以后洛王再来,来三次挡两次。所以,她也有半个多月没见到萧柏了。可他也不能这么盯着她看啊。虽然并不露骨,但是……谢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所以被萧柏一看就不自在。按说这九岁的娃娃懂什么啊。

    不巧,这个视线也被无意间转头的萧槙看到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酒,然后把头转回场中。

    水清幽很快回来了,“寝宫没有发现。”她根本不用去翻找,就用鼻子嗅嗅就能知道里头有没有用什么活血的药让人不好受孕。而贵妃的身上,那天她也嗅了,没发现。

    “那可能我想错了吧。唉,我要先走了,你还看不看?”谢陌担心萧柏露了行止,准备回去了。这倒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就算他以后出宫开府建牙,他们总是要在宫宴上见面的。除非萧槙远远的打发了他去封地。

    皇后早退众人都是习惯了的,只是今天退的比淑妃还早,着实奇怪了一点。走到半路,有太监追过来,“娘娘,皇上让娘娘今晚到乾元殿安寝。”

    “嗯,掉头吧。”看来以后这要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了。皇帝不愿意踏足坤泰殿,所以帝后应当同寝的日子,都是把她叫到西轩室去自己睡一觉,然后再回来。那她得拿一些东西过去,免得每次都带许多。那里,毕竟是她的寝室,放些东西也是应当的。

    谢陌沐浴过后安心的上床躺下了,心头还在想着云裳怎么没怀孕的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睡到半夜,觉得有冷风灌进来,便伸手去拉被子,结果碰到一个正往被窝里钻的温热躯体。

    “谁?”

    “皇后娘娘,你不是以为朕会一年拿四万两来养一个什么贡献都没有的皇后吧。”

    谢陌缩回手,“臣妾身子不适,还请皇上见谅!”

    “哦,来人,召太医。”萧槙好整以暇的说。

    谢陌看看钟漏,时辰还早。比上次端午宫宴回来的早多了。她抱腿坐起来,“禀皇上,臣妾是心里不舒服,太医诊不出来。”

    萧槙冷笑,“心里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

    “就是那天那种不舒服,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一不舒服就会呕吐。还是不要败了皇上的兴吧。”

    萧槙冷冷一笑,“你跟洛王怎么回事?”

    “他、他才九岁,能有什么事?”谢陌瞪大眼,想到那副洛神图却有点心虚。

    萧槙不错眼的盯着谢陌,“朕其实是想问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朕好给你们排解排解。毕竟你们这段时日有些疏远了。要知道你也挺能跟人闹矛盾的。结果,你居然说他才九岁,能有什么事。这么说来,你们真的有事咯。谢陌,你也知道他才九岁,这你也不放过么?”

    萧槙说她挺能跟人闹矛盾,说的是云裳和萧枫,她小时候跟她们都拌过嘴,跟云裳还打过架。可是,萧槙怎么可能有闲心关心她和萧柏有没有闹矛盾,两个都是他不在意的人,他根本就是在诈她。肯定是方才萧柏的样子惹他生疑,而她还傻傻的冒了这么一句出来。他怎么眼睛这么灵光啊。

    “皇上怎么能把臣妾说得这么难堪,臣妾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对三弟下手吧。”

    “那你送他香囊,他画画送你又是怎么回事?”既然生疑,皇帝陛下自然是立马就联想到郑达在他耳边呱啦呱啦唠叨的事了。

    谢陌心道,还好没人看过那幅画。要让萧槙知道萧柏画的是洛神图,还是以她的相貌来画的。估计他现在一定惨兮兮的。云贵妃不喜欢萧柏,连带的萧槙也不喜欢这个幼弟。如今他当了皇帝,对这个小弟弟只能说是不苛刻而已。

    谢陌老老实实的说:“三弟过来玩耍,看到臣妾在给皇上做香囊便夸了几句,臣妾心头一美就说等做完了再给他做一个。至于画嘛,那是他答谢臣妾给臣妾画的画像。”

    “画呢?”

    “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三弟的母亲不是望父皇望得疯了么,他从小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苦。臣妾是他的嫂子,难道不该对他好一些么?也许因为三弟小时候得到的温情实在太少,所以对臣妾产生了一些依恋。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啊?”谢陌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萧槙想想自己的确是有些没有来由,谢陌说的应该也是实话。只是,九岁,的确不是小孩子了。再有两三年都能给他安排宫女学习‘人事’了。如果再让他们叔嫂这样亲近下去,那就不仅仅是依恋了。

    “朕打发他到大相国寺去。”

    谢陌眨眨眼,“出家?”不至于吧。就一个小孩子对亲近的嫂子多看了两眼而已。

    “出家也行,不过这得问问不语大师的意见。让他先去那里住着替父皇祈福,以后直接从大相国寺去封地。”

    隔离得真是彻底,谢陌相信萧柏也就是一时的依恋而已。不过她也有些担心,这种依恋会变质。而且,去到大相国寺,他身为洛王并不会被错待,可能日子比在宫里还好过些。而且在宫外,自由多了。

    “哦,挺好的,大相国寺毕竟是皇家寺院。三弟去住着也好。”

    萧槙见她一点都不反对,点点头。就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看着身下的谢陌,她睡得脸蛋有些红扑扑的,领口被蹭得有些散开,露出形状美好的锁骨来。

    谢陌见他眼神变暗,慢慢的俯下身子来,伸手去想挡住他,直接就被萧槙握住手腕压制到头顶,“不要!”

    “皇后,侍寝是你的义务!”萧槙一手压着谢陌的手,一手刺啦一声就撕开了她的寝衣,露出内里湖色的肚兜来。

    谢陌自然挣不过他,过程中只是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那天晚上,皇后不是也很舒服么?做出这幅样子来是要做什么?”萧槙在她颈侧讥讽。

    谢陌的眼闭得紧紧的,置若罔闻。那天的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想起来。

    “哼!”

    萧槙的动作全无温柔可言,幅度不断加大,谢陌有些受不住,她的手已经被松开,忍不住报复的在萧槙裸露的背脊上抓了一把。应当是见血了,她心头一阵畅快。受此刺激,萧槙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动作加快,谢陌终是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一场很激烈的,像是搏杀一般的房*事,到后来奇异的又慢慢缓和下去,谢陌甚至感到了一丝那晚才感到过的快感。只是,被人强迫,还是很难堪的。他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可以发泄,为什么非要找上她。就算今晚按祖制应当帝后同寝,但是如果他让她独寝,自己另找了人过夜,她不会过问的。反正她就是过问也不会改变什么,她就是气到得内伤,下次再翻彤史,那上头依然是万分精彩。

    到最后萧槙终于消停了,翻身睡到床里侧,还在平复着喘息。谢陌冷冷看他一眼,开始整理身上的衣服。就这一眼就让萧槙脸上的畅快、满足还有慵懒都一下子僵住了。他就那么直勾勾的把谢陌看着,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谢陌觉得可能是错觉,此时的她怎么伤得了他。她坐起身把衣服拢好,然后下床。

    萧槙就只见到她宽敞寝衣下露出两只光裸的长腿,烛光打在上头像在发亮一般。两条腿一前一后的迈动着进了净房。然后,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声传出来。

    萧槙身上力气还没有回复,兀自气到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谢陌慢吞吞的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出净房。不出她所料,外头已经没人了。嫌恶的看一眼凌乱的大床,她对因为看到皇帝又半夜从她屋里出去而担心不已候在门口的玲珑说:“把被褥全换了,再去替本宫传宵夜。”她走进浴室到温泉水里泡着解乏。

    肩头上忽然感到一阵刺痛,原来是肩上方才被萧槙激情难抑的时候咬了一口,现在泡在热水里就感觉到有些痛。属狗的么,早知道她也咬两口。她现在是豁出去了,反正她之前那么委屈压抑,他还不是不给她好脸。

    萧槙是公私分明的人,既然她的所作所为,不会对谢家有什么影响,既没有不好的影响也没有好的影响,那么她何必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让人觉得她是咎由自取活该。

    就算绝了此生恩爱,就算他永远不谅解,她也没办法啦。她尽力了!从端午之后就开始萦绕在心间的灰心丧气现在更深的缠在谢陌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