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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您……您三千两就买了那么个下人。”

    相府的任管家张口结舌的看着任清凤,他接到消息,没想到三千两银子出去,二小姐就买了那么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回来。

    还顺带了个受伤的少女回来,受伤?二小姐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请大夫,买药,煎药,这哪一个不要银子。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三千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

    不是三百两,不是三十两,二小姐怎么就舍得?她怎么敢?

    任管家虽说昨儿个因为二小姐被相爷踢飞了出去,可是听到这么个消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气冲冲的来了西华院。

    虽说三千两银子,对任府算不得了什么大数目,但是也不算少吧!

    更何况还是买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单薄下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这让他如何再能容忍下去,毕竟他还是相府的管家。

    下人?

    她千辛万苦笼络而来的墨色,在这些人的眼里居然只是个下人!

    任清凤提笔的手一顿,一折墨痕断在半路,有些拖泥带水的凝滞,她面色一沉,骤然停笔,将笺纸缓缓握起,揉作一团。

    慢慢的将笔放下,缓缓抬眼看向喋喋不休的任管家,凤眸中仿佛缱绻出一个黑洞,能将人的灵魂都吞没啃噬,:“他不是下人,告诉府里的人,他是墨少爷。”语气一顿,凉飕飕道:“任管家在相府多少年了?”

    任管家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任清凤就扯上了这个问题,却对这个骤然剧变的二小姐,心下生出丝丝惧怕,即使心中怒气不减,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三十年了,小的跟着老爷三十年了。”

    任清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听到三十年三个字,倏然变得深邃起来,虽然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幽深,但是跟了三十年任碧波的任管家,还是有些眼色的,感觉到她周身气场的改变——没有怒气,却比怒气更加的让人心凉。

    “三十年啊,时间真的不短了。”她清淡冷然的说道:“当了三十年的差,若是连主子这点吩咐都做不好,我会跟父亲说,定然是你年岁大了,记性差了,父亲怜惜你年老,必然会许你告老还乡。”她轻轻挑眉:“跟了父亲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点主仆情分还是有的。”

    说到主仆二字,意蕴悠长,神色似笑非笑。

    任管家双腿一抖,后背冷汗连连,也不敢显露出来,卑躬屈膝:“二小姐放心,老奴一定明令下去,墨少爷是少爷,是跟五少爷一样的少爷。”

    任清凤轻笑了起来,笑声如清泉拍石,溪水穿草:“才说你老,这不又忽然间年轻了起来,这话说得人心里倍儿舒坦。”

    面色莹白如玉,纤细的玉指葱白,十指轻弹,说不出灵动洒脱,凤眼深处幽光一闪,转瞬即逝,顿了一下,继续淡淡的笑道:“妄心阁可真是个妙处,三千两银子拍个少爷回来,也不算太亏吧!以后,你给我好茶好饭的伺候着,若是有一点半点的不是,就给我卷着包袱滚。”

    她笑意不减:“你信不信,不管你是跟了相爷三十年,还是三百年,只要我想,你就得乖乖的提着包袱滚出相府的大门?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别说我没提醒你,到了那时候,谁都帮不了你,包括你现在的主子!”

    声音低低温润,入骨绵柔,如同春风拂柳,轻盈浅笑,如同丝竹之音,和密布在她周身的森冷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

    任管家不是后背冒汗了,额头上的汗珠豆大地滴落下来,不敢伸手擦去,只是弯着腰,脸色紫红如血。

    他发觉眼前的二小姐,比他伺候了三十年的相爷更加的难缠,更加的有气势。

    相爷不过是一种高官之气,而二小姐的身上,却有种君临天下,藐视苍生的王者之气。

    “老奴不敢!”

    任管家战战兢兢,对任清凤的话半点怀疑都不敢,这样自信,这样狂傲的二小姐,足以让人心服口服。

    虽然他跟了相爷三十年,功劳,苦劳都足够他立足相府,可是二小姐说出来的话,却让他百分百的相信——只要二小姐想,相府就再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不敢就好!”任清凤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想来父亲该等急了,你去吧!别忘了提醒他,三千两的白银早我已经花了,我这里又添人口了,这银子缺的很,再送个三五千两来,对他这个堂堂的相爷,应该不成问题吧!”

    见任管家面色为难,她又轻轻笑了起来,冷且寒:“你也莫要为难,就将我的原话禀告给相爷就是了。”

    这样的人物,连面对主子的勇气都没有,居然能成为相府的管家,任碧波识人的眼光实在让她不屑。

    若是她手下,这样的人物,连做管事的资格都没有。

    任管家告退后,任清凤拿起放下的笔,又挥舞了起来,却仍是揉成了一团,握笔的手紧了又紧,眉头也是一皱:到底不是自个儿原生态的身子,这用起来,真是多有不便,连作画也这般的不满意。

    前世,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接连失手,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

    任清凤有些羞恼成怒的将笔扔了下来,却见那墨汁四溅,长叹了一声,盯着笔墨看了许久,这才毫无仪态的伸手,将袖子掳高,露出藕断般的玉臂,用力的磨着砚台。

    一方圆雕玉带砚被任清凤用力磨的“沙沙”作响,墨痕一道深过一道,很快就溢满了一盏,而任清凤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她的心绪也渐渐的平缓下来。

    再细细铺了张桃花纸,缓缓的运笔,心绪宁静,笔下有神,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副青山碧水图就完成了。

    落笔,满意勾唇,抬起头,缓步走到窗前,似要缓解心神,目光突然凝住,盯着那长裙拖旎,身段窈窕,面色苍白,姿态羸弱,却更加楚楚动人,风情万种的身影。

    任清凤缓缓的笑了开来,微微的呢喃声中,带着一抹透心的清寒冷酷,悠悠的飘出窗外,散在百花香气中。

    “任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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