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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白少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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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房内空空如也,被褥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若不是窗边陈设的小案上放着一个包袱,完全就是间无人入住的空屋……

    见状,老夫人急道:“这丫头跑哪里去了?快找找其他屋子!”

    下人们闻言,立即三两成群地分头去找,但看过仅有的几间屋子,依旧不曾发现明霜月的踪影,甚至连她的贴身丫鬟秋霁,也是全无踪迹。老夫人又一迭声地盘问门口看值的婆子,但她们也都满面惶恐,口称不知。其他人仔细回忆,都说从诵经处回来后,只见到明霜月回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有人看到她再出来。

    院内突然发现了男子遗落的物件,而四小姐又凭空消失。两件事联系在一块儿,下人们心中担忧之余,又悄然生出一种异样的兴奋,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而主子们却是满心忧虑,老夫人更是既惊且怒:之前她也曾带着女眷在寺中留宿过,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情。漫说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突然失踪,就连下人都没出过差池。今年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总是频频发生意外?

    林氏看着脸色剧变的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周姨娘垂首站在一边,似乎是被吓坏了,也没有说话;明檀真与明独秀更不可能开口。末了还是明华容越众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臂,轻声说道:“老夫人莫急,从咱们回来到事发,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或许是四妹妹吃了晚饭怕积下食,所以出去散步,想着即刻便归,便没有惊动旁人。且先差人到四周找一找,若是没有,再让僧人一起帮忙寻找不迟。”

    这话有些牵强,但比起更坏的设想,老夫人宁愿听这种类似安慰的好话儿,当下连连点头道:“还是华容丫头想得周全,你们快快备上灯笼,赶紧到周围找一找,若有寺里的人问起,只说是走失了一个小丫鬟。”

    不管明霜月是自己出去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她无故从房间消失的事都不能传出去,否则不但对她的名誉有损,整个明府亦是面上无光。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这一点,见老夫人发话,当即应下,依言前去寻找。

    见众人都依言行事,提着灯笼纷纷出了院子,老夫人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却依旧满心担忧,摇了摇头,道:“深更半夜的,院里又发现了那种东西,便是找回来——唉!”

    林氏等人听出话里的未竟之意,皆心头是一凛,但亦无法开口相劝求情。世上历来将女子清誉看得胜过性命,若明霜月没出事倒可遮掩过去,但万一有了不好说的事,那她的一生可是全毁了。

    明独秀虽然白天时与明霜月生了口角,心中又不喜这个妹妹,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至亲,若她出了事,自己面上也不好看。倒不如也去参加搜寻,万一真有了什么,自己还能帮着遮掩遮掩,总比被那些不知事又怕担干系的下人如实嚷开来的强。

    想到这里,明独秀满面担忧地说道:“老夫人,妹妹出了这般事,我实在担心得很,还求您准许我随众人一起去找她。只在这里干等着,我于心难安。”

    一个小姐混迹在下人中漫山遍地地跑,成何体统?老夫人眉头一皱,刚要拒绝,却听明华容说道:“二妹妹与四妹妹姐妹情深,真是令人动容。孙女也一并为二妹妹求情,向老夫人讨个准话。横竖有许多下人看着,当不至于再出什么事。再者,此事一则成全了二妹妹的一片心意,二来日后也不会有不明事理的人说您不近人情。”

    她末一句说得十分含糊,但老夫人一下便品出了深意:明霜月是白府的亲外孙女,这番又是自己领着出来的,若果真有个什么,日后白府必定怪罪自己。但如果明独秀也一起找人,要如何遮掩就是她们姐妹自己的事了。万一以后露了端倪被世人耻笑,自己反倒可以怪明独秀自作主张,将自己的责任卸掉大半。

    老夫人近来对这两个孙女十分失望,加上与白氏多年积怨,虽然为人祖母,心内却并没有照顾晚辈的意识,遇上事情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明华容正是窥准了这一点,当下只略提了一句,她便立即醒悟过来,改口答应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得她应允,明独秀不及细想明华容为何突然好心帮自己说话,匆匆向老夫人谢过便带着下人走了。

    看着她急急忙忙的背影,明华容垂眸一笑,将老夫人扶得更紧了些:“天寒地冻,山间风大,老夫人不如先回房里等消息?”

    “也好。”老夫人重重叹息一声,与众人一起进了禅房,心神不定地等待传报。

    这边厢,明独秀离开院子后,出来看着蜿蜒交错的小径,一时拿不准该往哪里去找。还是阳春小声提醒道:“小姐,四小姐向来喜欢风雅之事,以前经常说想在山巅赏月,兴许是往高处去了?”

    明独秀心中疑虑重重,虽然觉得以明霜月的娇怯必不会在跪坐了一下午后还能有精神登山,但此刻毫无头绪,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便点了点头,道:“好,咱们就先往上山的路找找看。”

    她同样跪了一整个下午,双腿依旧酸痛难当,而且刚才只顾着同白章翎商谈,没顾得上吃晚饭,精神就更不济了。勉强走了半段山道,明独秀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不住喘气,口中呵出的白气映着孤冷月色分外清寒,令她看了更觉心中不安。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明霜月仍旧毫无音讯,这让她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好不容易看见山道旁有处歇脚的石凳,明独秀再顾不得像平日一样讲究,草草用手绢一垫便坐了上去。打量着前方黑黝黝的山道,她几乎不愿再站起来,便吩咐道:“你们先上去看看,一发现什么动静,马上来禀报我。”

    下人们答应着正要上去,忽然下方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见这边点点灯笼簇拥着好几个人,连忙气喘吁吁地喊道:“上面的人快过来帮忙!我们找到人了!”

    闻言,明独秀心里一松,也无暇再休息,赶紧带着人往下面回赶。但随着那报信的丫鬟走到一段院墙旁边,她并没有看见明霜月,只见到几个婆子正用力将一个不断扭挣的高大男子按在地上。

    见状,她不禁一愣:“不是说找到四小姐了吗?”

    刚才找人求助时场面有些混乱,那丫鬟并未注意到自己请来的帮手竟是二小姐,闻言立即吓了一大跳,连忙下跪请罪道:“奴婢一时情急冲撞了二小姐,还望小姐开恩恕罪,饶过奴婢这遭。刚才原是奴婢和众位妈妈在这里发现个鬼鬼祟祟的人,刚刚翻墙出来。问他话他又不说,让他站住他反而跑了起来。奴婢们以为这人肯定便是潜入院中的小贼,便合力将他拿下。只是这人力气太大,几个妈妈一齐动手也制不住他,所以奴婢才慌慌张张跑去找人帮忙。”

    见当真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明独秀不禁心下烦燥。但转念一想,以妹妹的眼高于顶,想来必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况且在家中时自己也未曾发现过什么蛛丝蚂迹,只要这家伙和妹妹没什么干系,那就好办了。

    这么一想,她略放了心,立即示意跟自己过来的婆子上去帮忙。那男子虽然有几分力气,但七八个成日做粗活的婆子一拥而上,到底是扛不住了,死命又挣了两下,便被婆子们七手八脚地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一般丢在地上。

    这时,明独秀示意众人让开一线,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男子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是什么来路?是不是打量我们衣色光鲜,所以想潜进院里偷窃东西?我们老夫人最是积善好德,你又不曾伤人,只要痛快招认了,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她本说先发制人,把这鬼祟男子的来历往小偷身上引,替明霜月洗脱私会外男的嫌疑,言语间还暗示对方只要承认了一切好说。却不想,这男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他如此,明独秀心中又有些着慌,心想这人该不会真和明霜月有瓜葛吧。还在思索该如何诱使这男子承认时,一个老夫人院里的婆子已经等不得,说道:“二小姐,对贼子必得严加审问才行,不如让奴婢来试试。”

    说着,她拔下头上的银簪,将尖利的那端对准男子的指甲缝就要刺入。正在这时,有人为方便她行事把灯笼挪近了些许,不偏不倚正正照上了男子的脸庞。见他散乱的长发下,一张面孔依稀相识,明独秀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便喝道:“住手!”

    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她甚至忘了避嫌,亲手将对方的乱发拔开。当看清那张沾了许多泥污黑痕,却依然不掩其俊逸风采的面孔时,她惊得几乎要打跌,失声问道:“大表哥,怎么你还没走?”

    一个“还”字,立即引得所有人都侧目而视。但满心惊讶慌乱的明独秀却没注意到自己失言,兀自震惊地看着白章翎,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从自己离开屋子到老夫人下令搜查已过了好一阵子,他居然还没有离开,而且还被出来搜查的婆子们抓了个正着。

    想动手的那婆子听说是表少爷,立即吓得收回了簪子,语无伦次地告罪并为自己开脱:“表少爷请恕罪,奴婢不知道是您……黑灯瞎火的,谁能想到您在这儿?再说,二小姐之前也没告诉过奴婢们,说可能会遇到您。”

    这话听得明独秀脸上阵红阵白,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一时情急,口快说错了话,连忙清咳一声,往回找话:“大表哥,白天在老夫人房里时,你不是就说要走了么?为何现在还在山上?”

    白章翎脸色亦是青白交替,十分精彩。他离开明独秀的房间后,见院门被人看得死紧,便准备越墙离开。但他不谙武艺,又从没做过种形同宵小的爬墙勾当,动作未免慢了些。好不容易爬到墙头,又不敢立即就跳下去,磨蹭许久,才沿着墙面滑了下来。谁想刚一落地,便被外出寻人的婆子们逮个正着。为了保全明独秀的名声,他自然不会搭理她们的问话,但转身刚跑了没几步,就被气势汹汹的婆子们追上来推倒捆拿。

    他堂堂丞相嫡孙,今日竟被一群粗愚鄙妇团团围住按在泥地里殴打捆绑,对他而言真是天大的污辱。他打小被众人千娇万纵地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没受过这等恶气。起先是顾忌着明独秀不肯开口说出身份,后来则是没脸说——万一今天的事传出去,以后他还怎么在世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但形势比人强,纵然他满心不愿,也依旧被人揭穿了身份。当下不免羞恨交加,一心只想将今日冒犯他的下贱奴仆们打杀干净,保全自己的颜面,遂大声喝道:“大胆的杀才们,居然敢如此辱我,还不快将我放开!我必要将你们统统处死,以儆效尤!”

    认出是表少爷后,下人们原本都在解绳索了,听到他这杀气腾腾的话,不禁又悄悄住了手。她们虽然没怎么见过白章翎,但就以往他到明府做客时那屈指可数的几次经历,都知道这位表少爷性子不好。除了对着明独秀温言软语,对其他人都是夹枪带棒的。至于下人则更不必提,每次都有婢女因他的挑剔受到责罚,弄得到后来谁也不敢去伺候他。

    现在听他喊打喊杀的,换了别的主子或许只是气头上随口一说,但若是白章翎,一定就真做得出来。谁也不是傻子,明知会送死,哪里还有上赶着去的道理?

    先前准备用簪子刺他指甲缝的那婆子将心一横,说道:“奴婢虽然见识少,但也曾听说相府的孙少爷温文知礼,是最懂规矩的,这样的大家公子哪里有趁天黑爬女眷墙头的道理?二小姐还年轻,涉世未深,可别被小人蒙蔽了。也许这人只是和表少爷长得像罢了,不如还是将人带回去,请老夫人定夺吧。”

    如果在这里放人,她们的性命多半就保不住了。不如回去请老夫人做主,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意识到这点,其他下人们赶紧出声附合:“就是就是,先前我们见他刚从墙上滑下来,分明就是个贼人行径,也不知在里头干了什么勾当。”

    “这样鬼祟,肯定不是表少爷,还是请禀明了老夫人再处置的好。”

    ……

    听到她们的话,白章翎险些气晕过去,立即厉声叫道:“大胆!我是堂堂相府长孙,别说是你们,就连明守靖我也不放在眼里!你们竟敢这么对我,稍后我必将你们千刀万剐!识趣的就快将我放了,我还可以赏你们一具全尸!”

    见他辱骂老爷,众人更加放心。怕迟则生变,几个婆子抬头的抬头,捉脚的捉脚,抬起人便往内院走。

    明独秀看得大急,连忙斥道:“我的大表哥,我还会错认了不成?你们快将他放开!”

    “二小姐,若真是表少爷,怎么会辱骂老爷呢?您年纪又轻,心肠又软,可不要被歹人三言两语就蒙骗了啊。说不定连四小姐的去向,也着落在他身上呢。我们这就将他抬去让老夫人发落。”指挥的那婆子振振有词地说着,趁明独秀跺脚的功夫,赶紧吆喝着让同伴们将人抬走。

    这里与内院仅一墙之隔,这番人仰马翻的动静早惊动了院里人。不等婆子们走到门口,奉了老夫人之命前来查看的净纱便迎了上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众人生怕被白章翎反咬一口,连忙七嘴八舌地说起她们是如何在院墙处发现小贼,又如何千辛万苦将他擒获,而且这小贼胆大包天,不但敢冒充表少爷,更还辱骂老爷,实在令人心惊,便赶紧捆送过来,交由老夫人处置。

    净纱本就不是机灵的人,听她们说得煞有介事,不禁心下暗惊,也跟着骂了几声贼子胆大,便立即进屋一五一十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见捉住了个男人,明霜月却依旧不知所踪,本就恼怒。再听到此人竟敢冒充白府的人,更辱骂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儿子,更是生气,立即大声命令将人带进来。

    婆子们见老夫人动怒,正中下怀,无不暗自高兴。将人扛进来后,又特地将白章翎的头发拔得更乱,完全遮住了面孔,好让其他人看不清楚。

    虽然看不清面孔,又被紧紧捆住,但依然不掩白章翎身材颀挺。再加上虽已皱乱脏污,却犹能看出质地精良的衣服,一看便知道是个风采翩翩的公子哥儿。见捉到的男子竟是这般人物,屋内众人心头都忍不住划过一声叹息,却是坐实了之前的猜想,暗道:明霜月怎能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老夫人心里也与众人是同样的想法。虽觉得这小贼的衣物有些眼熟,但因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及细想便高声喝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子?快说!你把我们四小姐弄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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