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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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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哪里都少不了蠢人呢?

    明华容嘲讽地想着,口中却讶异道:“原来瑾王殿下已经到了,却不知是哪位?恕小女子失礼,小女子适才专心研墨,乍见诸位并肩而至,并无主次之分,所以以为瑾王殿下尚未驾临……”

    话音甫落,不少人都向杜唐宝怒目而视。瑾王平易近人,不端王爷架子,所以诸家公子与小姐有意无意都往他身边凑,都指望给瑾王留个好印象,替自己挣个好前程。被杜唐宝这么一喊,倒反而像他们失了礼数似的。

    感觉到众人满含敌意的目光,杜唐宝满面通红,但为了面子仍不肯相让:“那你这身素衣又是什么缘故?难道你不知道因为长公主今年中秋宫宴时被一名白衣女子吓到,之后陛下下令任何人在皇族面前皆不许着白衣,守孝也不行!似你这般违逆之举,当真大逆不道!”

    说着,杜唐宝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掩唇笑道:“对了,我忘了你刚从乡下回来,对帝京礼仪自是分毫不知。但皇家御令,可不是一句不知者无罪就能揭过的。”

    明独秀则是一脸惊讶痛心:“大姐,昨日天孙阁不是给你送了一箱新衣服过来吗,你怎么单单挑了这一件?便是你想要穿得淡雅出挑些,也不该如此藐视禁令啊。我也就罢了,若牵连父亲母亲也被怪罪,那可如何是好。”

    她并不知道白氏的伎俩,但并不妨碍她顺势演一场好戏,扮一个被愚笨姐姐牵连的无辜妹妹。

    明华容待她唱作俱佳地说完,才轻声叹息道:“我确是不知道这条禁令——”

    “那你就该乖乖领罚!”杜唐宝急不可耐地插嘴道。

    明华容却语锋一转,微笑起来:“但我知道无论在哪里,贵客来时都该华衣相迎,所以并未失礼。”

    说话间,她从案几后轻巧地走过来,向瑾王盈盈一拜:“民女见过瑾王殿下。”

    绕过案几,众人这才发现,她的素白长袄之下穿了一套大红中衣,下面配了红底织金绣隐花星花纹下裙。那下裙色泽饱满,金线熠熠生辉,却不似别的织金布料那么厚重凝滞,行动间仿若流云般轻盈灵动,绣花鲜活逼真,玲珑浮凸,堪称巧夺天工。

    ——这样一身打扮,端方华美,又哪里是素衣了?

    苍翠竹林间,白衣红裙,黑发素面的佳人盈盈拜倒。此情此景,连向来见惯美色的瑾王都忍不住心头一跳,连忙说道:“小姐请起。”

    待明华容道谢起身,一直没有开口的明檀真突然说道:“大姐这条裙子,莫非是织金花纹缎?”

    闻言,众人忍不住细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本以为是绣花的图案,竟是直接织上去的!那金线细如发丝,也不知是哪家织妇这般手巧,能织出这等美伦美奂的衣料。

    明独秀却看得心头一紧,脱口说道:“你那块衣料不是送给老夫人了吗?”

    那天她虽未在场,但事后也听人说起过,所以知道首尾。

    明华容微微一笑,道:“独秀,我织了两块花纹不一样的,长乐光明纹的送给老夫人,这一块却是自珍了。”

    她语气平平,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但这话却听得众闺秀们面面相窥:帝京中女红最好的小姐,所擅的也不过双面绣而已。但天下精美绣品多不胜数,这般直接用金线织出花色的手艺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她们先前所怀的轻蔑都消减不少。唯有杜唐宝依旧强撑着嘲讽道:“织布本是下人的活计,真正的闺阁千金才不屑做这个。”

    明华容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位小姐衣裙用料皆是上品,口中却又说不屑这等技艺,这却让我想起一句乡间野话。”

    瑾王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话?”

    “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人。”

    话语出口,人群中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一片笑声。杜唐宝本就因先前胡说犯了众怒,现下众人哪肯放过奚落打趣她的机会。几个离瑾王最近的小姐更是开口嘲讽道:“这等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大概只有杜小姐才有吧。”

    “就是就是,说起来也算一绝呢。”

    听了这些话,杜唐宝脸红得几乎快滴下血来,心中恨极了明华容。她本想拂袖而去,但又舍不得错过接近瑾王的大好机会。一时间之间僵在当地,进退维谷。

    结果,倒是瑾王替她解的围:“肖先生已等候多时,我们先进去吧,莫让先生久等。”

    听到这话,杜唐宝感激得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她痴痴地看向瑾王,想要道谢,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落在明华容身上,根本连看也没看向自己。看来他刚才根本无意为她解围,只是恰逢其时罢了!

    ——明、华、容!总有一天要让你落在我手上!

    杜唐宝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恨意更甚。

    明华容却毫不在意她的怨毒目光,径自进了厢房,与明檀真坐在一处翻开课窗本子看着,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瑾王隔着纱帐遥遥看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明华容。见适才辞锋尖锐,三言两语便将人迫至窘境的明华容乍眼又沉静如水,他不禁为这少女的多变微微一哂,随即想起日前看过的秘报,眼神不禁深邃起来。

    他并未注意到,当他在留意别人时,明独秀却在悄悄打量他。见他目光落在明华容身上,久久不曾收回,明独秀涂染丹蔻的指甲,终是刺破了掌心。

    她面上依旧带着明媚笑意,心中却是毒刺漫生,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整治敢于侵犯自己骄傲的明华容。

    明独秀恶念横生之际,这边厢肖维宏见众人已全部落座,便开始讲课。

    知道这些小姐少爷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懒得用心,只在论语里随便选了一篇来讲。饶是如此漫不经心,他多年浸**堆的功底依旧将课讲得妙趣横生,不仅旁征博引了诸多前辈名家的观点典故,更还加上自己的独到见解。

    只可惜,一干人大多心不在焉,无不盼望课程早些结束,尽快开始之后的“正戏”。

    倒是瑾王听得连连点头,心道这肖维宏盛名之下果然有真材实学,这般人材,只在尚书府做个小小西席,却是可惜了。但他淡泊名利的声名在外,自己该如何招揽他?

    想到这里,瑾王不禁微微垂眸,脸上表情未变,手中却下意识地摩挲起腰畔的九龙玉佩来。

    注意到他的动作,明华容心中亦是一笑:这位前世妹夫的老习惯,这辈子也没有改掉。每当他有所谋划时,总是会做这个动作。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习惯,她也是因为有一阵子瑾王打着探望姐夫的名号,屡屡与陈江瀚接触商议筹银之事时,无意中发现的。

    ——世人都道瑾王是位风雅人物,却少有人知,他看似醉心于琴棋书画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对权力无比渴望的野心。前世为了帝位,他不知摆布操纵了多少人的一生。这一次,该轮到她这曾经的小小棋子回报一二了。

    想到这里,明华容眼中划过一道利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