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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风蹙眉,一言不发地走到马车旁,一拉缰绳,陷入积雪坑洼中的马车轮子被拉出来,苏绿芙松了一口气,或许他只是路过,并不会杀她。

    “天寒地冻,王妃早些回家。”穆风的声音是清冷的。

    苏绿芙拜谢,穆风正要走,苏绿芙喊着他,“那天,不管为何,谢谢你。”

    穆风骤然回头,利箭一眼的目光射向苏绿芙,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可转念一想,若穆风要杀她,这是下手最好的时机,他不下手,就说明此人不会杀她。

    她仍然笑着,穆风收回视线,身影慢慢消失在雪地中。

    冰月疑惑说,“他一个大将军,来这边做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兴许人家路过,回家吧,天气真冷。”

    翌日,苏绿芙一早便借口带冰月,奔月到苏家商行,她一个人撇开奔月,冰月,再一次来到城北刘家,此刻的城北不见人烟,苏绿芙徒步过来,身子畏冷,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辛苦。雪地上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无名和冰月很担心苏绿芙的安危,她常遇到杀手,尚不平静,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流连,谁都不放心,可他们对苏绿芙死忠,今天特殊,这几年来,谁都知道,每到这一天,苏绿芙总会不见,至于去哪儿,没有人知道,也没人会问。

    无名本来想偷偷保护她,苏绿芙却知道他们性格,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打消无名的念头,今天谁要跟着她,以后就别出现在她眼前。正因为这句话,没人敢违抗苏绿芙。天黑之前,苏绿芙会回来的,以往都是这样。

    然而,今天倒霉就倒霉在,楚景沐突然出现在梅花楼,要接苏绿芙回家,奔月和冰月急得团团转,管事去打发了他几次,楚景沐都无动于衷,一定要等到苏绿芙。

    拖到实在拖不了,无名才把事情告诉楚景沐,楚景沐脸色沉如水。

    瑶池碧阶,芙蓉已败,枯萎地沉睡在白玉砌成的池中,幽幽闪着油尽灯枯的微光,积雪茫茫,梅林飘香千里,落英在雪地上铺了柔软的一层粉裳,细致迷人,狂风扫过,卷起千层雪。城北的家,景仍依旧,芙蓉池中,香已不再,梅林中,暗香仍在。那是她最爱的瑶池,那是姐姐最爱的梅林,景致依旧人不再。

    苏绿芙痴痴地看着这熟悉的景,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不哭,哭瞎了眼睛,她的亲人也不会回到她身边,所以她变得安静,极致的悲伤,反而没有眼泪。她的脸颊被冻得通红一片,寒风吹过,似刀刃一刀一刀地在她脸上割着,她已不在乎,或者说没感觉。她心已冷得麻木,也疼得麻木。常年笑意盈盈的脸上空洞飘渺,绝色的容颜少了狡黠灵慧,更显死寂。

    每次忌日回到这里,她就会想起合家欢乐的时光,她和娘亲在后园下棋,姐姐在旁边静静地看书,哥哥和爹爹在院子里舞剑。耳边不断回响爹爹严厉的教诲,哥哥不甘的呼痛声,娘亲慈祥的笑声,姐姐柔和的嗓音,还有她悔棋的耍赖声,声声在回响。如此快乐的画面,她如今一人冷清在院子里的画面形成强烈的对比,总让苏绿芙沉浸在现实和梦境的,舍不得离开。

    她的亲人,尸体都没留下,他爹爹是叛国罪,她连牌位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立。她想祭拜,也没有坟墓祭拜,死无全尸。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怀念,年复一年地怀念,深怕淡忘了家人的模样。

    家,曾经那么温暖的家,在争位的洪流中,就这样没了。苏绿芙眼眸掠过恨色,紧紧地盯着那片梅林。

    “只剩下楚云和凤君政,爹爹,您一生的好友。当年进了我们家的人,杀了你的人,他还活着。您想念他吗?很快他就要回京,您说,我该送他去见您吗?”

    “芙儿一直都没来这里和你们说一声,爹爹,娘,姐姐,芙儿嫁人了。嫁给楚景沐,楚云的儿子。很可笑吧,女儿也觉得很可笑。”

    ……

    “您从小就教导我们,将门之后,不管男女,要保家卫国,可是爹爹,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我在挑起仇恨,挑起内乱,现在的朝廷腐朽不堪,百姓民不聊生,可是芙儿还在为了个人的仇恨。乱上添乱,爹爹,如果你泉下有知,一定会对芙儿感到失望的,对吧?”

    “可是不让他们自相残杀,芙儿又怎么能报仇?不能报仇,我像幽魂样活了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爹爹,如果你泉下有知,请不要怪罪女儿”

    ……

    “如果能重来,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绝不后悔。爹爹,你的名誉,芙儿倾尽一声所能,帮你恢复。”

    狂风怒吼,卷起白雪,和红梅相互辉映,美得如梦如幻。同样的,对苏绿芙已经改变的体质而言,冷得她手脚冰冷。天色渐渐沉了,苏绿芙从台阶上站起来,她坐得太久,双腿有些麻痹。她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虽然舍不得,终究是要走的,她不能永远活在梦境中。

    就在苏绿芙想离开之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吓了一跳,有人?女子的眼神顿时变得敏锐,赶忙闪进最近的一间房子,蹲下身子。她压低自己的呼吸,侧耳倾听,衣服凌空飘飞之声随之而来,有人进了庭院,苏绿芙黛眉紧蹙,这些年来这里,从来没遇过什么人。谁还记得这是刘廷的家?

    是敌?苏绿芙随之摇头,不可能,要是敌,不会只听见如此轻微的脚步声,是谁呢?

    天色一寸寸地暗下来,苏绿芙暗自叫糟,院子的人没有离开,她再不回去,奔月和冰月会出来寻她。房间已全黑了,只有银白的大地上映出的光照射几许,丝丝缕缕透入窗户,为房间增添一丝光线。久不打理的房间灰尘厚积,窗台上触手就是厚厚的灰,借着亮光,依稀看见房间中的老旧却熟悉家具,呈现一片死然和沉寂。